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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林青釋在月色裡沒有笑。
他是想到了什麼,記起了什麼,才會讓那種伴隨了七年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金浣煙提氣屏息,直到腔子裡那口氣抑制不住地落下去,才看夠了,訥訥開口:“林谷主,我回來了。”
林青釋頓了頓,轉向他,臉容上清風朗月如故,金浣煙忽然就有些心下澀然,彷彿失去了一次可以走進而窺探他內心的機會。少年聽他在耳邊說:“想來事情已經還算圓滿地解決了,金公子,我明日就告辭遠行。”
金浣煙猝不及防,失聲:“你要走?”
脫口而出之後,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句話的可笑。林青釋當初留下來幫他處理政務,明明也只是一念興起,他身為醫者,又曾是世外客,斷斷不能再為這些塵俗瑣事所羈絆。甚至連自己,也要在此間事了之後,將史府上下託付給史畫頤,而後孤身遠行。
“金公子,塵世濁浪傷人,不若儘早抽身。”林青釋微微側過臉來,眼瞳空洞無光,卻彷彿一眼洞徹進心底,“公子於術法一道天賦很高,切莫用心過於刻薄,不得永年。”
金浣煙微微一顫,垂著頭沒有講話。
這個人言語清清淡淡的,聽了之後,金浣煙心底卻有毒刺一根一根地冒出來。面前這個人不明白,或許永遠也明白不了,他為什麼會暗中加入凝碧樓,為什麼要去平逢山,為什麼在本該鮮衣怒馬的少年時變得尖刻如此。
金浣煙沉沉地嘆了口氣,知道對方看不到,將手伸在他臉容前一寸,彷彿試著要去觸控那幾乎透明的面板。過了許久,他才如拔身夢魘一般驚醒,訥訥地抽回手,旋身無聲無息地往後退出一尺。
“浣煙,你有心事。”林青釋語聲淡淡,似乎有著悲憫,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鄭重其事地稱呼金浣煙的名字,“你若願意,不妨說給我聽聽。”
如果,如果當初另一個人能向自己坦誠心事,後來便不會有如許年的生死際遇,他也不會為一個破碎的“雙劍同輝”之約所困。
金浣煙望著他怔怔出神,一時間理不清自己心緒翻湧的是何種感受,他深吸一口氣,搖頭:“林谷主,你不必聽,這樣的東西,不必讓你白衣蒙塵。”他嘆了口氣,神色裡有種奇特的自輕自憐、自暴自棄,“你不要管我了,我這個人生來就不好,你救不了我的。”
林青釋默然良久,沒有強求。金浣煙在他對面面色變了數遍,終於勉強穩定了情緒。
“林谷主,我們今日一別,以後或許再難相見,我有幾個疑問,有的關於你,有的關於你的朋友,盼望你能為我解惑。”金浣煙抱著手臂,在一剎彷彿又縮回了高傲尖刻的殼子裡,說出來的話卻溫和得不像他,“我是說……如果你真的不願意說,不強求。”
林青釋微微頷首:“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已是上輩子的事,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金浣煙心知他便是答允了,微微沉吟,猶豫半晌:“林谷主,你覺得,凝碧樓何樓主像你的一位故人嗎?”
林青釋微微一怔,搖頭:“不曾。”他手指輕撫過覆眼的緞帶,來來回回,然後一頓。金浣煙知道,這是他遇到棘手的問題是不自禁流露出來的小動作,看來自己提的這個問題,確實在他沉寂如古井的心底掀起不小的波瀾。
“大概是有一位故人有些相像……”林青釋有些茫然地喃喃,卻很快否決了這句話,“不不不,他不會變成今日何昱這樣的人。”
金浣煙若有若無地喟嘆了一聲,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而問:“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的病,林谷主,你既然行醫天下,為何偏不治一治自己?”
林青釋眉頭不易覺察地微微一挑,似乎在揣測著他為何如此發問,唇畔的笑意卻依舊溫和深遠:“醫者不自醫而已,有什麼好感喟的。”
七年前的一個冬夜,他提著琉璃燈,在藥醫谷的冰湖面上走,那個看守著典籍的老者忽然攔住他,一躬身,說出個那個判決:“谷主的眼瞳並非外物所傷,雖然可用藥石緩延,卻終究還是會逐漸失明。然而相由心生,只要谷主摒除內心的魔障,便可不治而愈。”
老者充滿憐憫地看著這個溫雅而內心死寂的晚輩,嘆息著訓誡:“谷主既然居於世外,應當了斷事情,不可……一味執迷。”在餘下的極其微弱的視線當中,他目送著老者縞衣飄飄,回到了藏書間,手中的燈盞震顫著落地。
他穿過了藥醫谷裡的那片桫欏林,無數的夜光蝶圍繞著他上下飛舞,大片大片血色的雙萼紅花開成海,不像從前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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