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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拍攝那張照片時應該已經年過八旬了。她放下書,看著照片上這位老人。如果有幸能請教他這樣的專家該多好啊,佩琴心想。
快到晚飯時間了,電話鈴聲響起。是陳超打來的。聽到佩琴說於光明還沒下班,他似乎有些遺憾。
“我們家老於最近挺忙的,總是很晚才回來。別管他了,你的論文寫得怎樣了?”佩琴問道。
“還可以,慢慢來唄。這種時候不在局裡,我挺不好意思的。不過對我來說,要想嘗試點兒不一樣的東西,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你怎麼樣?”陳超道。
“我倒不怎麼忙。只是在讀一些書。大家都在談論紅旗袍的事,我覺得我也應該查點兒資料什麼的。”
“你又打算助老於一臂之力了吧,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沒?”
“現在還沒有。我剛開始讀一本關於中國服飾史的書,書的作者也是個大作家呢。”
“難不成是沈文昌?”陳超問道。
“你也知道他?”
“當然,那可是著名學者。最近新拍了一部關於他的紀錄片呢。”
“我沒看過你說的這個紀錄片。哦,對了,我買了一張《意外收穫》的影碟,知道你挺喜歡那部原著小說。老於跟我提過你在外灘公園的那些事。”
“謝謝你,佩琴。你想得真周到,我巴不得現在就看看這部電影。”陳超說道,“那就這樣,等老於到家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哦,還有啊,讓他方便的時候把那張影碟捎給我。”
七
清晨,陳超從混沌之中醒來,彷彿還沉浸在思索之中。
市中心區已經發現了第二具屍體,而各大媒體已如初夏鳴蟬一般喋喋不休。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麼。就算是為了於光明和曉紅,他也得做點兒什麼。在他們的幫助下,他才能一步不落地瞭解案情的進展,好在那位牢騷滿腹的廖隊長面前擠出燦爛的笑容。
然而在看過同事們查到的線索後,陳超覺得自己很難比他們取得更多進展,至少在現在這種半工半讀的“兼職”狀態下是如此。論文目前依然佔用他很多精力。辦案與寫論文類似,只有全神貫注才能找到靈感。
想到這裡,陳超嘴裡一陣發苦,於是他決定去刷牙。可正在刷得起勁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佩琴的思路。他曾與那位中國服飾史權威沈老先生有過一面之緣。
這位沈文昌先生在四十年代曾是一名詩人,主要創作後來很流行的意象派詩歌。新中國成立之後,他在上海博物館謀了個差事,公開宣告說自己曾經創作的詩歌都是糟粕,隨後全心全意投入到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中去了。在五十年代中期那種緊張的政治氣氛中,這不失為一種明哲保身的好辦法。如道家所云,物極必反,否極泰來。由於他突然從文壇上消失了,他所謂的“資產階級文人”身份居然沒被六十年代中期那些年輕的“紅衛兵”們發現,從而免遭侮辱和迫害。到了八十年代,攜其在中國古代服飾史上的卓越建樹,這位沈老先生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之中。他的著作被翻譯成數種外國文字,而他本人也成了“國際知名權威學者”。此時的文壇充斥著各種新生面孔,已經沒人記得他曾經的詩人身份了。
若不是曾經在與一位英國漢學家的會面中談到這位沈老先生,陳超大概也記不得他了。那位漢學家對沈文昌早年的文學作品讚不絕口。陳超對一首沈文昌早年的小詩印象深刻:
懷孕了,他妻子因為將誕生的孩子充滿幸福,
這會是一個上海孩子,
她想,輕撫乳房上綻現的淡青色經脈,彷彿像——
他多年前離開的那天,
故鄉的山巒映襯著白雲,他的老祖母,
邁著小腳,跌跌撞撞地趕出來,把一團土塞進他手裡,欷殻�擔�
“這——(一條殘缺的蚯蚓正從土塊中蠕動出來)會給你帶來好運。”
作為作家協會的執行會員,陳超將這首詩記下,收進了再版的《沈文昌詩集》中。再版這部詩集並不容易。沈老先生不願提及曾經的詩歌創作經歷,彷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而那些出版單位因害怕經濟損失也有所猶豫。不過最終詩集還是得以再版,成了瀰漫於這座城市的集體懷舊情緒中的一部分。能夠重新發掘出這樣一位屬於舊時代的詩歌天才,人們感到非常欣慰。一位年輕的評論家撰文稱,美國意象派詩人們得益於中國古典詩詞;而同樣被稱做意象派詩人的沈文昌,事實上是在恢復古代詩歌創作傳統。這篇評論文章得到許多新民族主義者的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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