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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伯常雙眼一眯,對這位來自京都地訟師好生佩服,明明一個簡單無比的家產官司,硬是被他生生割成了襲位與析產兩個方面,然後在這個夾縫裡像個猴子一樣地跳來跳去,步步緊逼,雖然自己拿著齊律經文牢牢地站住了立場,但實在想不到,對方竟然連許多年前的那些律法小條文都記的如此清楚。
剛才潘友仁說的那幾條齊律,都是朝廷修訂律法時忘了改過來的東西,只怕早已消失在書閣的某些老鼠都不屑翻揀的陰暗處,此時卻被對方如此細心地找到,而且在公堂之上堂而皇之的用了出來——這訟棍果然厲害!
潘友仁面色寧靜,雙眼裡卻是血絲漸現,能將官司打到如今的程度,已經是他的能力極限,襲位析產,真要繞起來確實複雜,他的心中漸漸生出些許把握,就算那封遺囑最後仍然無效,但至少自己可以嘗試著打出個“諸子均分”的效果。
孫家的七分之一,可不是小數目。
雖然他不能瞭解李瑾瑜的野望,但欽差大人既然如此看重他,他自然要把這官司打的漂漂亮亮,為訟師這個行業寫上最漂亮光彩的一筆。
能夠參與到孫家家產這種層級的爭鬥之中,對於訟師來說,已經是最高的級別,更大一些的事情,比如那宮裡的繼承,一個區區訟師哪裡有說話的資格?而且如果不是朝廷分成兩方,偶成角力之事,孫家的家產官司也根本不可能上堂,更不可能立案,潘友仁也就不可能有參與的機會。
所以雖然他十分疲憊,精神上卻有一種病態的亢奮,這種機會太少了,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如果潘友仁知道自己在郴州打的這場官司,會刺激到某些人敏感的神經,從而間接地促成某些人的合作,並且讓李瑾瑜與那些人的矛盾提前出現對峙的狀態就算再給他幾個青史留名的刺激,他也只會嚇得趕緊隱姓埋名溜掉。
潘友仁沒有在意那個問題:所謂家產,大家都是想爭的,不管是孫家的,還是小皇帝的。
Chapter 75
就像李瑾瑜經常的那句話一樣,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生活總要繼續。
所以當時光已經邁入了大齊歷六年的第四個月份後,郴州一帶和往年並沒有太多的改變,那個轟動一時的孫家家產官司還在繼續,內庫開標之後各路皇商開始收貨行銷的工作也在繼續,官員們還在偷偷摸摸地收著銀子,郴州的市民們還在口水四濺的議論著國事家事房事。
但也有些小變化。首先是孫家的家產官司打的太久了,雙方折騰也太久了,以至於逐漸喪失了最開始的新鮮刺激感覺,每天守在郴州府衙外的職業圍觀群眾越來越少,郴州知州大人以及雙方的訟師都快挺不住這種馬拉松似的折磨,由每日開堂變成了三日開堂再到如今已經有六天沒有開堂。
潘友仁與劉伯常都還在各自勢力的幫助下,一頭紮在故紙堆與發黴的齊律之中尋找著對己方有力的證據,而孫家與崔靜卿的重心已經從案情上轉移出來。
孫家人知道不能再被欽差大人把自己的精神拖在家產官司上,強行振作精神,開始打理今年一定會虧本的內庫生意,只求能夠虧得少一些。
而崔靜卿也要開始學習做生意,她如今搖身一變,已然成為了郴州除了孫家之外最大的一家皇商,往年陸家行北的線路絕大部分都已經被她接了下來。要重新打通各郡州關防線路,要與北方的商人接上頭,雖然有李瑾瑜在背後幫助她,這依然是一件極其複雜的工作。
在離開郴州的前一天,崔靜卿以孫家七小姐的身份,請還停留在郴州城裡的郴州鉅富們吃了一頓飯,其夜冠蓋雲集,馬車絡驛不絕,來往商人金貴逼人,直直奪了郴州城的七分富貴氣。
而這些富貴氣全部都聚集在了崔靜卿請客的地方——眠月樓郴州分號。
眠月樓郴州分號在延遲數日之後,終於還是開業了。這座樓現在是郴州城裡最熱鬧的所在,趙良拿著那五萬兩銀子四處打理,各級官府也給足了李瑾瑜面子,一路揮手放行,裝修一畢就應該開業,只是因為中間出了一些問題,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自內庫招標、家產官司之後,郴州一帶再沒有什麼大的八卦誕生,然而表面上的平靜卻掩蓋不了下面的暗流洶湧,時隔一年之後,李瑾瑜再次登上眠月樓的頂樓,遙望著頂上那輪似乎永遠不會改變的明月,嘴角擒起一絲笑,身側的顧決這時候十分應景地問道:“準備動手了嗎?”
“對”,李瑾瑜言語之間不掩內心的喜悅,“這盤棋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是我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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