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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去與道別之間》

寫在前面

我是一直很喜歡於梨華的文筆的。她對人的衣著、面貌、表情和心理狀態,男人的和女人的,都有極敏銳細緻的觀察。她善於塑造人物,而且善用長句短句描述極複雜的內心感情。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她比張愛玲還要成功。 --楊振寧

《在離去與道別之間》:北美版《圍城》

又豈在釵黛之間——郜元寶(評論家)

於梨華先生的《又見棕櫚,又見棕櫚》寫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我在八十年代初才讀到,那特有的溫婉與惆悵,曾深印於腦海。溫婉,源於中國女性的傳統教養;惆悵,則因為故園他鄉之間命定的顛簸徘徊。現在看完她的新作《在離去與道別之間》,我不禁納罕:近半個世紀過去了,於先生筆端還沒有失去她的溫婉,而當初那份青春的惆悵卻已經濾盡了,水落石出的是近乎透骨的冷峻。

這部書的主線,是美國東部某大學華裔女教師方如真與另一位華裔女教師段次英從相識、交往、共事到猜疑、齟齬、衝突乃至最後的決裂。“段”因為在自己供職的學校與同事和上司鬧翻而透過中介人求助於在另一所學校教書的“方”,經過“方”的鼎力襄助,要強也能幹的“段”順利為“方”所在的學校聘用,併成為“方”的直接上司。從此,“方”“段”性格差異也日漸顯露出來。“方”是用華文寫作而默默無聞的作家,但求平靜,並不打算在自認只是副業的教職上出人頭地,她和“段”共事,始終待之以誠,能幫則幫,能讓則讓,能忍則忍。“段”則相反,有求於人時,百般籠絡,熱情似火,一旦成為上司,就公事公辦,頤指氣使,得寸進尺,佔盡上風,又野心十足,眼高於頂,視舊友為草芥,甚至在察覺“方”和校長的秘密以後,利用不成,索性以怨報德,將“方”鎖定為自己接近上司而往上爬的障礙,傾軋、構陷、誹謗,無所不用其極。

“段”對“方”這樣,對身邊一切人(包括自己的丈夫)也莫不如此。她善於利用別人身上的缺點和困境來利用人、擺佈人,她更善於用同胞、朋友的標準迫使稍有善意者(同性或異性)就範,以中國特色的溫情脈脈融融洽洽掩蓋其冷酷無情的真相,別人往往敢怒不敢言。“段”在學界成功以此,失敗也以此。她的下場是樹敵太多,丟了飯碗,並且“名譽實在太壞了”,差不多眾叛而親離。

嬌小柔順的方如真遇人不淑(最終要和感情不合的丈夫離異),交友不慎(段次英就是她交友上最大的失敗),儘管小有成功(作品在大陸獲得了讀者、在西方男子身上找到了Xing愛寄託),然而失敗、挫折、受傷更大,但她終於未失善良誠真之心,鋒芒不磨,而常知遜讓,有點像林黛玉。段次英表面看起來似乎也是一個可人兒,什麼都不缺,但就是沒有對人的誠與愛,其嬌縱自私,彷彿薛寶釵、王熙鳳的疊合。這部長篇名叫《在離去與道別之間》,“離去”什麼?向誰“道別”?很清楚,就是溫婉的黛玉型的“方”要離開強悍的寶釵熙鳳型的“段”,是前者向後者作不是道別的道別(她們最後已經不願再看到對方了)。

但故事背景畢竟是現代美國,深層寓意實不止於釵黛之間的勾心鬥角。“方”在和“段”的交往中不僅看清了“段”,也看清了圍繞在自己和“段”周圍的一大批浮沉於美國學界的中國男性,“方”對他們,就像對“段”一樣,最後也只剩下“鄙夷厭惡”。這書不光是兩個中國女性之間的一齣戲,因為同時也寫了不少進退有據、從容坦蕩的西方女人,所以我看它的潛在敘事,乃是一個心地純潔、略無偏袒而又善於觀察的中國知識女性在美國學術界的中西文化之爭中暗暗作出一種比較、一種評判、一種終極性的痛苦而無奈的抉擇過程。明乎此,你就不會驚訝於作者在正面描寫華裔學者圈而側面描寫美國主流學界時,何以用了那麼不同的筆致與色調。

照亮幽暗人心的燈盞

——蔣麗萍(作家)

很久沒有這麼一口氣讀完一部長篇了,《在離去和道別之間》讓我過了一次閱讀的癮。

和《圍城》一樣,小說寫的是大學裡的人和事。只不過地點搬到了美國。說起來,似乎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件,可不知為什麼,讀的時候不時會起一陣驚怵,怕是因為作者把人的幽暗心思點得太準確,好比點|穴一樣的,讓人渾身一震?

知識分子的毛病,無非就是名和利。到了於梨華的筆下,好像比在這裡的還要爭得真刀真槍,這似乎是受了一些西方習俗的影響。我喜歡的是作者那種爽利和透徹的文筆,好比那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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