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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嘿聲道,“朕若惱你,早惱下了。朕那日遇刺,暫退伏榻下,才知那是個隱蔽藏人好所在。”
師師心頭一震,強自鎮定的道:“陛下的意思是……”
趙佶道:“沒啥意思。朕那次匿於榻下,對你跟刺客交手護朕,很是感動,但卻令朕聯想起一首詞……”
師師便問:“什麼詞?”
趙佶信口唸道:“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城上已三更。向誰行宿?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師師這會臉色微白,強笑道:“那不是妾作《少年遊》?陛下當時聽了,還給妾身幾句勉勵,令委鼓舞萬分,迄今未忘,感恩不盡呢!這詞又出了什麼漏子了?”
趙佶冷笑道:“這詞就是寫的太好了,你隨意唱了,曲文卻記在朕心裡了。回宮一想尋思,那不像是你手筆,即景抒情,清新流暢,似出自男兒氣,跟女兒家手筆,是分明不同的。可是,那晚,朕為愛卿送來潮州甜橙,卿用玉剪挑開,親手剝喂朕口,這等細節,正是詞中所述,莫非愛卿把與朕之恩愛細節,都一一說予人聽?還是詞風大變,辭貌大異,寫出另一番風格來?抑或是臥床榻下,正好有人,朕與卿纏綿恩愛之時,讓人聽去不成?”
李師師聽得忙斟酒敬酒,趙佶不飲,卻一拍案,畢竟是龍顏大怒,天威莫測,師師唬得連酒也濫出來了,染溼了翠袖。
只聽趙佶臉下一沉,道:“那次你也推說正值娘娘華誕,勸朕理當夫妻恩愛一番……朕還誇你識大體,嘿!”
李師師只悽怨的說,“萬歲爺,您不信妾了。您要不信妾,妾身一頭撞死算了!”
趙佶見師師眼圈兒紅了,一副淒涼模樣,口氣是軟了,臉也緩了,但語鋒卻仍在的:
“你要我信你?你那晚吟了那曲兒後,不數日,坊間已唱了這段《少年遊》,說是開封府監撫周邦彥教的——難道信任予他、授予他,還是一不小心,給他偷學去了?那可是詞句一模一樣,就連曲調也相同!巧有這個巧法?妙有這個妙方?嗯?哼!”
當李師師慼慼垂淚,哀哀切切的道:“賤妾罪該萬死……萬歲爺明察秋毫,高炬獨照,任何細緻之處,都瞞不過聖上……”
地雙手揉揉看趙佶臂頸,柔柔的說:“不過,賤妾也把曲子唱予樓子裡的姊妹們聽,不知是讓誰個野丫子學去了,教與人唱,這就一一”
她是先讚了趙佶,大大地奉迎了一番、才說開脫的話兒。
趙佶一下於,連語調也緩和了下來,看來李師師那一千還是挺管用的。
“……朕倒不與美人計較,是朕好意三番四次催你人宮,你總推卻,這又有個什麼說法?”
師師淚痕未乾,又嫣然巧笑向皇帝要緊處推了一下,白了他那麼一眼,嬌妖媚聲的道:
“妾說哪,萬歲爺,你急什麼,豈不是什麼都給你佔去了嗎!到真個給你納入宮來,你又去尋花問柳去了,那時,只教妾身苦守空閨,方知深情豈若無情真了。”
2.今夏正好春衫薄
只聽趙佶給李師師揉得幾揉,聲也放軟了,也用手去摸李師師的嬌嫩處、只讚歎道:
“你這蹄子也真會耍朕……好,朕便不勉強你。反正,朕只要來看你,就有潛道可遁,也方便得緊,隨時可作醉枕美人膝,那就不妨了……今晚且就饒你則個吧!”
師師一聽,忙嬌呼細喘,“萬歲爺福安。萬歲爺萬萬歲。”
戚少商在外面卻聽得直是冷笑。
——雖說這趙佶皇帝居然從一曲詞中,發現猜度得出:李師師可能與周邦彥有曖昧,但堂堂一國之君,理當以處理萬民水深火熱之事為要務,而他卻浸耽於這些小枝小節裡,以及男女情事上,哪還有心機理會國家大事,這到底是禍是福,是不長志氣而不是明鑑秋毫!
戚少商卻也並未想到,他這種想法,曾在數年前,王小石在愁石齋跟蔡京手下比拼一場後、匆匆留下一詞,卻引蔡京推測出,王小石此人志氣非凡,是十分近似的。
——可是,同樣,同理,堂堂一國之相,居然為這種人事上的小鬥爭、文字上的小把忒費心,豈又能將心力置於改善人民生活的公事上?
一個宰相已經如此,而今皇帝也如斯,試間,這國家焉能不敗?豈可不亡?
國之將亡,妖孽必興,而慘苦的,一定是人民老百姓。
這點千古不易。
此劫不變。
變的是戚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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