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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生飲了山泉之水,容這蠢物入腹,幸得敝門這小小的紅絲蟾蜍引蛇出洞;否則吃喝下肚的粒米滴油都耗在它的身上,制軍縱使神武蓋世,怕也活不過今年中秋的。”
何桂清果然沒讓汪馥活過當年中秋。他設了個局,讓汪馥給一個書吏治病,又暗中鴆殺那書吏,遂給汪馥問了個庸醫殺人之罪,流刑千里。然後,再遣幾名親信將那狂傲不馴的汪馥棒殺於途中。
何桂清本人的下場也不怎麼樣。太平天國坐大,由何氏力保而自湖南布政使升任江蘇巡撫的徐有任勇於任事,但是軍政上卻處處為何氏掣肘,空頂一個巡撫之名,卻幾無用兵執政的實權。未幾,何桂清與太平軍對峙,常州失陷,徐有任力戰殉節,留了一封彈劾何桂清專擅妄為的遺疏。朝廷震怒,果爾將何桂清正法。
可憐的是汪家醫及汪馥之身而幾不能傳,他的幾個兒子都只從父親那裡學到三兩分能耐,儘管拼湊參合,始終不能重振汪家醫的聲勢。可是嗣後之傳此術者,為了不忘家道倏忽中落、學術橫遭斬絕的冤屈和仇怨,因此每於懸壺之地,便在門榜之上系蟾蜍結一枚,以示紀念惕厲。有一個訛傳是這樣的:之所以系蟾蜍結於門楣,乃取“纏綿病榻者必藥到而病除”的嵌字格,這完全是望文生義之說,並無一點根據。
而蟾蜍結還有另外一個講究:由於汪氏門中的醫者一向喜歡“訪診”,意思是出外旅行,隨緣看診。這個習慣其實可以說從呂四娘、汪碩民伊始,從未中輟。是以上門來求診者常須視此結所放置或懸吊的方位和方式來偵知醫者的下處,以便有急症求告時不致失了聯絡。汪勳如在他的書中曾詳記其法:“蟾蜍結的口吻所向,即是醫者訪診的方位。結上懸繩若干即是里程之數,一里一小結、兩裡兩小結,十里一大結。基本上不會超過五十里。”
萬得福追隨萬老爺子恁久,與汪勳如這位堪稱痴扁鵲的神醫相交也幾達二十餘年,自然清楚他祖上這招牌的典故和用意,於是湊近前去衝那蟾蜍結仔細一打量——蟾蜍口吻朝下,懸繩之上卻連一個結也沒有。萬得福不由得心一涼,順著蟾蜍口吻所指,朝自己鞋尖一低頭,卻赫然發現地面的水泥裂縫之中端端正正插著一支他自己百寶囊中的暗器——袖箭——由於箭沒及羽,地面上只露出有如雞毛雉翎一般的羽芒,可見入地深達四寸。從這一點上看,沒有孫孝胥那等深湛的內力恐怕還很難臻乎此境。可為什麼要將他的袖箭插在如此隱秘的地縫裡呢?萬得福一面想著、一面蹲下身,探出食、中二指,從袖箭插下的所在向外猛力一拔,差一點跌了個踉蹌。當下不覺大疑,暗忖:把我的袖箭埋進地裡,外表分寸不露,若是為了不叫外人察知,還則罷了,可是插得這般深,難道是要考較我的內力麼?想到這裡,萬得福不覺生出個一決雌雄的爭勝之念,隨即運上十足指勁,退步跨了個鐵馬沉橋,將兩指牢牢吸住地縫中袖箭的箭身,再拼力一拔,不意隨那箭身一齊給他拔開的卻是一方兩尺見方的水泥板,其下是六七個土方臺階,再遠就闃暗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了。不待說,孫孝胥把他這支袖箭當成了隱藏式的門閂,而門開處則不是一處密室,便是一條地道。萬得福還在尋思該不該下去,若要下去又該如何掌光點火之際,忽然看見第二個土階上正放著自己百寶囊中的打火石和火摺子。萬得福這一下略略恍然了,這六個老鬼物果然不只是同他作耍,而是一點一滴、一枝一節地出了幾道難題,這幾道難題只他不會輕易放過,也只他能發現玄機——換言之,六老既然佈設迷津至此,也就不該再繼續難為他了。
不料火折點亮,四壁通明,萬得福一個“張旭飛簷”躥下土階,才猛地發覺:底下不過是個七尺見方的空洞,上下六邊除了來路的幾層土階之外別無一物。萬得福越想越不是滋味,宏聲罵道:“老毒物!有話直須交代,無事莫弄玄虛——萬得福一總領教便是!”這幾句話不說則已,說來中氣十足,內力勃發,簡直是當年說書人石玉昆講武松打店時“空甏空甕、嗡嗡有聲”的磅礴之勢,只聽迴音在牆壁之間忽地如千軍萬馬般奔騰竄走。萬得福自己也完全未曾料到:就這麼一吼,居然吼出個迴音壁的機關來——糟了!這六個老毒物倘若有心加害於我的話,以這回音壁的機關之力,怕不來個土崩石塌?萬得福不覺一懍:我豈不是要給就地活埋於此了麼?
12 崩即崩耳
皇帝之死謂“崩”。相傳有個傻秀才作亂,身後跟著一批比他還不識字的農民,人多勢眾,居然成了小小的氣候。傻秀才自立為帝、道寡稱孤,很過了一段時間的癮頭。可是好日子沒過幾天,前來剿伐的官兵迅即掩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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