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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電話。
電話鈴粗暴地衝擊我的耳膜,如同編輯般揮舞大棒把我弄醒。
我像從深海被打撈上來的魚,壓力驟然減輕後,全身都鼓脹起來,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亂響。
“聽得見麼?喂?”我的6樓女友在電話那頭大叫大嚷。
電話噪音很大,沙沙亂響,她的聲音彷彿來自海底。
“聽得見。”
“喂,喂”她繼續叫我的名字。
話筒裡的噪音已經變成“噼啪”聲了,短路的聲音。
我忽然意識了到她要告訴我的是什麼——果然,過不了2秒鐘,她的聲音毫不含糊地透過噪音傳了過來:“他把車開走了。”
“今天早上,就在我睡覺的時候開走了。”
“喂,喂”女友大叫:“聽得見麼?”
電話忽然斷了,我掛上電話,有點茫然——屋子中忽然一片寂靜,就像什麼東西忽然折斷,一扇門忽然關上我以為她馬上會打過來,但是沒有。電話機像只安靜的食肉動物那樣,一聲不吭地蹲踞在我的床頭,小心地緩著氣。
一陣濃重如同倫敦大霧般的倦意襲來,但是有個小小的東西,冰涼涼地貼在脊背上,輕輕刺了刺我的脊椎有什麼改變,有什麼改變,是關於我的。
在和她談話的過程中或者之前,我已經發生了某種改變。
有什麼改變是關於我的,但是我又很難形容這到底是什麼。
感覺上,腦袋像個篩子一樣,意識和邏輯在“嘩嘩”地從裡面傾洩而出,一起流走的還有什麼。
我攥住殘存的那幾塊意識拼圖,苦思冥想。
電話忽然響了,在寂靜的屋子裡擊中我的左耳,我一把抄起電話。
“喂。”對方上來便大喝一聲。
我聽出來了,這是我的詩人朋友,1年前和我一起注視著什剎海在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連續不停地喝下去將近5瓶啤酒面不變色,同時說到瘋狂的朋友,那個試圖關閉生活中主樓梯的人。
坐在紙箱上想起瘋了的朋友們(6)
“喂?”
“喂有人嗎?聽得見嗎?”
任憑他在那裡大喊大叫,我掛上了電話。
因為我知道變化出在哪裡了。
問—不—出—問—題。
問題正在從篩子裡嘩嘩流出
一起流走的還有意識和邏輯
整個結構會像世貿大樓在煙塵滾滾中噩夢般塌陷一樣分崩離析,也許。
管它呢。
我如同跳水,一頭扎回如同深海般酣暢淋漓的睡眠。
第二篇
雙城故事(1)
你會用一個城市指代自己將要去的地點和將要見的人,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心無定論三緘其口這是謊言,又不是謊言。在一生裡,這樣的時候也許不多,但是清晰地存在,或者說可以預見。如同一個標識,一次休息,一次逃逸,也有可能,是一個隱藏危機和能量的轉折點。
有時候你們是兩個人一起從一個城市前往另外的城市,路上不會覺得孤單,像郊遊一樣
,只是有點擔心被外界干擾。有時候你們分別從不同的城市趕往一個城市,心裡忐忑不安,擔心對方可能臨時改變主意或者有其他若干未知因素的影響,這就有點像冒險。在各人的詞彙中,這個目的地的城市可能還有其他的名字。比如,你告訴家人去上海,他告訴別人自己去廣州,你們實際上去的卻是一個北方不甚出名的臨海小城。
這樣的一個第三方城市,它的名字將湮沒在記憶裡,或者變成永久的秘密。在這裡,你們分別代表不同的城市,兩個城市的故事開始在異地上演:兩個城市距離如此之近,近得面面相覷,近在咫尺。兩個城市的呼吸吹拂在對方的臉龐上,熱熱的,帶點潮溼。兩個城市會擠在第三個城市的陌生賓館中,在同一張床上各自醒來,再在對方酣睡的氣息中沉沉睡去
兩個城市從同一個窗戶向外望去,看見的是外省陰沉的天空,水珠從玻璃上滑落。這是早晨,群鳥啁啾,窗外雨聲淅瀝,安靜而又漫長的一天就這麼開始了。
一
我們來的這個地方靠近北方的海,在非旅遊季節的時候,它只是一個佈滿灰色混凝土建築、空蕩蕩的街道和紅頂小樓的小鎮。鎮上所有的商店,在7點鐘以後幾乎全部關門,只剩下寂靜的街道和無數黑燈無人的療養院。爬山虎的綠葉蒙塵,被第二天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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