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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汶祥道:“細聽這聲音,好象是從江邊發出來的。我們何不順便去探尋一番,看二哥所料的究竟是也不是?”鄭時點頭道:“也使得,我本來要回船去了。”二人仍攜手走下黃鶴樓。聽笛聲覺得一步近似一步,直走到泊船的所在,用不著探尋,原來苗聲就是鄰船上發出來的。
二人回到自己船上。看鄰船的窗門都已敞開,看見艙裡堆積了許多箱篋,箱上都貼著封條,卻看不出封條上寫了些甚麼字。艙上首安放了一張床,床上枕蓆皆異常精潔。床前一張小几,一個年約二十歲的女郎,盤膝坐在几旁的一張湘妃竹榻上,一支笛子握在手中,已停口不吹了,側轉臉向坐在床緣上一個年齡稍大些兒的女郎說話。几上也有一支同樣的笛子,是坐在床緣上女郎放下來的。兩女郎臉上都沒脂粉的痕跡,而修眉美目,皓齒朱唇,天然絕麗。因兩船緊靠著船舷停泊,鄭、張二人所立之處,相離那床不過一丈遠近,女郎說話的聲音雖低,沒有關閉窗門的緣故,也能聽得分明。只聽得坐在床緣上的女郎悠然嘆著氣,說道:“去依靠人家的事,總是為難的。此去也只好聽天由命罷,就是林家不能相容,也不見得便是不了之事,到那時再作計較。”
即聽得坐在湘婦榻上的女郎說道:“我想姨母姨父決不至存心歧視我們。我們此去,雖說是不得已,去依靠他兩老人家,但是銀錢上並不沾他家的光。父親在綿州的時候,我的年紀雖小,還記得姨父姨母帶著海哥到那衙門裡住了一年半,臨行還向父親借了三千兩銀子。那三千兩銀子借去以後,聽說姨父很得了幾個闊差事,卻不曾聽說歸還那銀子的話。無論那銀子還了沒有,姨父曾向我家借銀子的事,總是確實有的。我們於今並不圖沾他家的光,只圖他兩個年老的至親,照應照應,若還不能相容,就未免太不念我父母的舊情了。”床緣上的女郎正色說道:“妹妹快不要將這些事擱在心裡,到林家之後,萬一不留神說到這些事上面去了,傳到姨父姨母耳裡,定要背地責備我們不懂事。我們不應該管。”女郎說到這裡,偶然回過頭來,好像已覺得鄰船上有人偷看的神氣。
當即立起身來,順手將這邊的窗門推關了。窗門一經關上,說話的聲音便聽不明晰了。鄭、張二人只得縮身進艙。不知鄭、張二人和這二個女郎要不要發生什麼關係?且待第八十五回再說。
第八十五回 識芳蹤水濱聞絮語 傳盜瞥燭下睹嬌姿
話說鄭、張二人縮身進艙以後,張汶祥說道:“二哥的本領真不差,估量得和目睹的一樣。
他說他姨父姨母在衙門裡住了一年半,又借去了三千兩銀子,可知他兩人確是官家小姐。“鄭時彷彿思索甚麼,似乎不曾聽得張汶祥說話,坐下來半晌沒有回答。張汶祥笑道:”二哥便著了魔嗎?“鄭時搖頭道:”那裡的話,你可知道他兩人是誰麼?“張汶祥道:”我又不曾去打聽,剛偷看了一面,如何得知道他們是誰?“鄭時笑道:”你自粗心不理會,她已說出來了,怎的還用得著去打聽。老實對你講罷,若認真說起來,我們還是他們的大仇人呢。你這下子可想得起來麼?“張汶祥望看鄭時出神道:”從來沒有見過面,仇從那裡來,我簡直想不起來。“
鄭時道:“他說他父親在綿州時候的話,你沒留神聽麼?”張汶祥忙介面說道:“我沒聽仔細,只道他說的是在綿州的時候。然則二哥料他姐妹就是那個做綿州知州的柳剝皮的女兒麼?”
鄭時道:“不就是他的女兒,是誰的女兒呢?”張汶祥道:“何以見得便是的?”
鄭時道:“我料的決無差錯。因為我知道柳剝皮是南京人,和福建人林鬱是同年,又同是福建藩臺福保的女婿。兩聯襟都仗曹福保的奧援,林鬱在江蘇也做了好幾任的縣官。他剛才所說的海哥,就是林鬱在海門廳任上生的。林鬱做官與柳剝皮一般的貪婪殘酷,因官聲太惡劣了,被上司參革,耗了多少昧心錢才得脫身。丟官後就帶了妻子到綿州,在柳剝皮衙門裡住了一年多的事,我早已知道。借三千兩銀子的話,外邊人自不得而知。”
“柳剝皮是一個極貪酷的小人,其所以一般百姓送他這個剝皮的綽號,就因他有三件剝皮的事。第一件是,有一次拿著一個著名女賭痞,他坐堂問了幾句,就向左右的衙役喝道:‘把她的褲子剝下來打屁股。’從來沒有抓著女人打屁股的事,衙役遲疑不敢動手。他更發怒喝道:‘褲子不能剝嗎?本縣還要剝她的皮呢。’第二件是,因他打人的小板,兩面都有許多半寸長的小尖釘子,打在人身上血肉橫飛,不到幾十板,就得剝去一層皮肉。第三件,就為他專會剝地皮,他做金堂縣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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