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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亮富不耐煩地揮袖，說，&ldo;叫你們少東家還人情？這話可說差了。本處長向來不徇私，公事公辦，你們是透過檢查的，所以才叫你們開走。別在這礙著我們做事的地方。走罷，走罷。再不走真扣下了。&rdo;他下船，站在岸邊，看著洪福號上水手們忙活一陣，起錨鳴笛，緩緩開走，自己才上了汽車。想起電話裡頭，綠芙蓉嚇得那般模樣，不能不去慰藉一番。反正和宣代雲吵了嘴，做丈夫的負氣出來，一個晚上不回家，也沒什麼說不過去。這是既慰藉美人，又振作夫綱的兩全之計。年亮富便吩咐司機，&ldo;去小公館。&rdo;到了小公館，綠芙蓉的媽，莫大娘聽見汽車喇叭響，知道是年亮富來了，忙忙地過來給他開院門。年亮富見著她就問，&ldo;你家姑娘睡了嗎？&rdo;莫大娘說，&ldo;哎呀，哪裡能睡？本來已經坐在餐桌子旁邊，要吃晚飯的，誰知道忽然來了一個電話，她接了電話，就給年大爺您打電話了。後來就推說沒有胃口，不要吃飯了。我又見她哭。幸虧年大爺您來了，她也只聽您的話。&rdo;說著，把年亮富往裡頭讓。年亮富在這裡，儼然已是半個主人，也沒什麼可客氣的，掀了門簾，徑直進了綠芙蓉的房裡，見她坐在梳妝鏡前，手裡攥這一把梳子，正在發呆，便走上去說，&ldo;這樣可不好，你要梳頭化妝，對著鏡子也沒什麼，怎麼呆坐著照它？小心魔怔了。老人們說這東西攝魂，大概有一點根據。&rdo;若是宣代雲在，必要大大吃一驚。她是許久未見過自己冷心冷意的丈夫，對女人這般體貼溫存的。綠芙蓉在鏡子裡瞧見他，輕聲說，&ldo;呀，你總算來了，看我這樣的擔心。&rdo;把手裡的梳子放到桌上，站起來對年亮富說，&ldo;你早這樣說，我就不在鏡子前坐著了。我聽你的，我們到沙發上坐吧。&rdo;她先就坐在軟軟的沙發裡，把背舒緩著，輕輕挨著沙發靠背，扭著半邊身子，低低地說，&ldo;你過來呀。&rdo;這一扭，腰線極美，是無比的動人。年亮富半夜裡跑了一趟碼頭，他的為人很少經這樣重大的事，到了小公館，仍有點心跳眉顫，此刻見著自己的情人，倒有一種男人的保護欲油然而生，覺得自己非要從容鎮定才好，於是微笑著問，&ldo;你怎麼不問我今晚的事情辦成了沒有？&rdo;矜持地慢慢走到沙發邊上，兩手輕按著綠芙蓉的香肩。綠芙蓉說，&ldo;我還要問麼？你是做大事的人，我看做天大的事，你恐怕也只是彈彈手指就能辦成。對你的能力，我一百個放心。&rdo;年亮富的笑容，帶了一絲驕傲，故作沉著地說，&ldo;海關的事，也不像你想的這樣簡單，我只是先叫他們把船放了，我是有這個權力的。但還有一些手續，明天要去補辦。放在別人，是沒有能力這樣做的。不過，總之我還是替你把事情辦成了，不讓你擔一點心。&rdo;綠芙蓉聽著點頭，臉上只淡淡的。年亮富打量著她問，&ldo;我以為你會高興的，怎麼好像心事更多了？&rdo;綠芙蓉說，&ldo;你別總站著，坐在我身邊罷。我和你說幾句話。&rdo;年亮富繞過沙發，走去坐在綠芙蓉身邊。綠芙蓉便把他的手握住了，想了想，又改了小動作，把一隻白皙溫軟的柔荑，塞在年亮富掌裡，彷彿有懇求年亮富用掌心給自己溫暖的意味。這是任何男人都會心動的楚楚可憐。縱是這位年處長，也憑空泛起保護的慾望，溫柔地問，&ldo;你要和我說什麼呢？我仔細聽著。&rdo;綠芙蓉說，&ldo;你知道，我這輩子，進了這泥潭，原是不再指望什麼的。可天教我遇上了你，我又生了一點半點對人生的希望來。我想問一問，你是真的要和我一塊過下去嗎？&rdo;年亮富正容道，&ldo;這問的什麼話？到如今你還懷疑我嗎？當然我是不會和你分開的。就是我家裡那一位，要不是看她大著肚子，我不忍心作出傷害她的事情，不然，我早……&rdo;綠芙蓉忙說，&ldo;先不談你的家庭，我知道你那些難處。再說，你的家庭，還不是我們最大的難題。&rdo;年亮富問，&ldo;那你說我們最大的難題，是什麼？&rdo;綠芙蓉幽幽掃他一眼，說，&ldo;你經歷今天的事情，心裡還不清楚？如今不但我，連你也受著宣懷抿的挾制。這吃白麵的禍害，我現在是徹底的領教到了，只恨掙脫不了。連著我家裡的人，也是這樣地受煎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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