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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講完,大家久久陷入沉默。我問老冷,老甲司令嘴角是不是有顆痦子,痦子上有撮黑毛。老冷點點頭。我嘆了口氣。蠻光監獄暴動的主犯魏東有此結局,也算是他最好的歸宿。死於敵人之手,而不是死於游擊隊之手,總算獻身於自己的理想。作為知青,也能安息了。
由魏東推測,政委老丁應該是北京知青衛眼鏡了。
老冷抬起手來指著遠處,我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這才看見在遠處山林中依稀露出一角黃綠相間的飛簷鬥脊,原來那是一座寺廟。我看見一抹陽光剛好托住那片樹叢之中的琉璃黃瓦,就像一朵佛教傳說中的金蓮花飄浮在萬傾碧波之上。
5、返回
我們告別老冷下山去。
當我們已經走出很遠,回頭望去,老冷還站在山脊上向我們揮手。我看見回冒大山佔據了半個天空,而那座山寨和那些隱隱綽綽的鐵皮屋頂,還有那個小小人影都如一幅水墨畫,空靈渺遠,似有似無。我一時竟懷疑昨夜的火塘、那座墳塋、寺廟以及那些驚心動魄的知青故事可曾有過?
山腳下三岔路口,我們同老查依依惜別。老查要趕著馱馬回大水塘,他將獨自走向西邊的夕陽,走向那座林海深處的小山村。當一年一度的罌粟花開之後,他的馬幫就要忙碌起來了。我和劉義則向南返回曼谷,我將從曼谷乘飛機返回中國。
經過這段同行的日子,我們跟老知青老查已經建立起一種兄弟般的手足情誼,我相信歲月的河流一定會在這位趕馬人內心積澱出一片肥沃的土壤,我們播下的友情種子將在這片土壤上深深紮下根來。分手之後,當我們已經走出老遠,忽然聽見老查在谷底唱歌。趕馬人唱的竟然不是當地山歌《趕馬調》,而是我們人人熟悉的陝北民歌《東方紅》:
東方紅,太陽昇,
中國出了個毛澤東,
他為人民謀幸福,
呼爾嗨喲,
他是人民大救星。
……
1、公司
趕回曼谷,我們當天就去公司找老鄧也就是宮齊。
老鄧先把我們領去向經理做了介紹。經理姓陳,是個印堂發紅的廣東華裔,氣宇軒昂的樣子,老鄧臉上擠出許多笑容,著重說明我們都是他的朋友,我是大陸著名作家,而劉義則是僑鄉會的總幹事,特意來看望他的,云云。經理大約不相信老鄧會有什麼值得尊敬的朋友,斜著眼睛看我們一眼,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兩句。
宮齊上班在一幢舊樓裡,樓道即使白天也要點燈,給人昏昏欲睡的感覺。據說1998年東南亞金融風暴之後,曼谷每天都有一百家公司破產,所以沒有身份的老知青老鄧能在經濟危機中保住飯碗是件很幸運的事情。老鄧的工作主要是做漢字校對,也給廣告詞描個花邊什麼的,再就是打雜。老鄧說他從前在印刷廠幹過漢字校對,也算學有專長。
曼谷天氣炎熱,寫字間沒有空調,我們即使坐著不動也大汗淋漓。中午的快餐是樓下送來的,老鄧的午飯則是從家裡帶來的兩隻飯糰,一條鹹魚,但是他吃得津津有味。老鄧放下飯盒就開始體力勞動,他用溼拖布清潔地板,收拾寫字間雜物,抹去灰塵,把同事們用亂的東西重新歸類擺好。我忽然明白,我的朋友老鄧每天早上要像救火一樣趕往公司,比其他員工提前半個小時上班的目的就是承擔一大堆應該由清潔工完成的雜務。
下午老闆率先下班,跟著是經理,不久寫字間只剩下我們三個老知青。我問他什麼時候下班?老鄧回答要等到晚上八點鐘。我嚇了一跳,我說:你的工作不是幹完了嗎?那些人不是都走了,你還等什麼呢?
他從容地戴上一副老花眼鏡,開始閱讀當天的華文報紙。他說:我得接聽公司電話,這是我的工作。
老鄧一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他那麼自覺,那麼認真,令我非夷所思。這還是那個往肉裡別毛主席像章的紅衛兵,那個衝冠一怒就把游擊隊監獄夷為平地的老知青宮齊嗎?老鄧從老花眼鏡底下瞅我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回說:鄧老弟,我有四個兒子,他們全要靠我吃飯,還要念書呢。
2、老鄧
老鄧的家在曼谷郊外,據說偏僻到連許多出租汽車司機都沒有聽說過。
天色向晚,天空墜著一抹紅雲,老鄧走在前面,他走路步幅很大,手臂甩動,像士兵出操,我和劉義只好緊隨其後。穿過幾條街區,來到一座公園門口,曼谷公園都有很濃密的熱帶植物和草坪,對市民免費開放。老鄧回頭來招呼我們說:你們等一下,我去去就來。我看見他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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