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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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倚湄微微一顫,手指不自禁地探入襟懷,扣緊了那一支細長的篳篥,久久不語,直到彷彿汲取到了新的力量,才緩緩挺直脊背:“你違背了當初的承諾。”
她神色死寂,彷彿不是在講已故戀人的事:“你明明說過,再也不會讓類似長……七妖劍客的事情發生的,可我最後卻只得到了這支篳篥——”她用篳篥輕敲掌心,“我不在乎這七年劍下有多少亡魂,我不在乎中州是人還是雲蘿所居,我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我了,所以也不能苛求什麼。”
“但,樓主”,她直言不諱地當眾說道,絲毫不顧及旁邊目瞪口呆、僵立不動的凝碧樓眾下屬,“就是因為你,傾我一生,我還是沒能等到他。”
何昱默然,似乎不願在這萬般緊急的關頭仍舊糾纏不清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按照他的推斷,朱倚湄會突兀地這樣提前撕破臉,實在不符合她向來的冷靜從容。果然人皆有心上傷痕,再次聽聞紀長淵的死訊,她便再次心頭流血,按捺不住了麼?不過這樣也好,拔出樓中最後的隱患,而後奔往最後的的戰場。
“除了湄姑娘”,何昱揮了揮手,看著接連恢復動靜、如臨大敵的凝碧樓弟子,“也除了陸棲淮,殺光此地的人,一個也不要留。”他心知,朱倚湄平日威望甚高、積威太深,就算在此時,凝碧樓弟子也不敢輕易以下犯上,莫如留給那個暗中籌謀許久的人來動手。
他緩緩地碾碎了袖間的一枚印符,召喚著那個從夔川城遠道而來的人。
“雲宗主”,何昱將朱倚湄的事暫且放到一邊,轉過頭來看雲袖的時候,雲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那樣的眼神嚇了一跳,宛如平逢山上亙古沉眠的萬丈玄冰,冷得徹骨,寒得鋒利,碎霜一樣扎入心扉。他冷冷道:“郴河雲氏向來避世而居,你偏偏要涉足萬丈狂瀾,若被沖刷得粉身碎骨,可也由不得你了。”
雲袖眯著眼看他,眼神漸漸凌厲起來,爭鋒相對:“何樓主可真是託大了,你怎麼知道,粉碎的一定是我,而不是所謂的‘狂瀾’中德山崖亂石呢?”她將薄遊橫在胸前,清脆而短促地彈了一下鏡面,錚然作響中,周圍有什麼悉悉索索的聲響,數十人從雨幕中帶著斗笠閃現,他們穿著一式的紫袍,腰間掛著玉牌,面紗覆面,瞧不真切。
“平逢山的人?”何昱擰眉,“也有云氏的人。”
雲袖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卻蘊含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冷意:“還是數月前,殷神官觀星覺察到隱族入侵的跡象,於是派遣弟子兩兩結伴前往中州示警。你我都知道,隱族只剩亡靈在不淨之城中,殷神官所觀測到的星象自然是認為變動過的——”
她道:“而動手腳的那個人,就是不淨之城裡的臥底。”她將那日後來朱倚湄所說的事一一道來,留心觀察著何昱的神情變化,但何昱臉容僵冷,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只是微微提了提唇角,說:“這些平逢山弟子,雖然被你召集起來,但也快要變成雲蘿了。”
那些紫袍弟子魚貫而立,不動如山,皆微垂著頭,平靜而死氣沉沉的模樣,腰間飛鳳的玉牌卻閃爍著柔和的白光——那是來自平逢山聖湖的術法庇佑,即使變成雲蘿,也能借此守衛住他們心神不失。
陸棲淮靜靜地往這裡看,玉笛依舊橫在唇邊,看手勢,像是要吹《蘭因》的起始音節。這一支曲極為冷肅霸道,可以奪舍、喚靈、送入往生,一曲吹出,就再無轉圜餘地。何昱凝視著他,嘴唇勾起如刀的弧度:“有意思,陸公子也要動手嗎?”
他用嫌棄遙指雲袖心口,眼神在女子流仙裙袖擺下露出的一截玉環上定了片刻,冷冷道:“我猜你不知道,擷霜君現在如何了。”
陸棲淮面色陡變,手微微一顫,玉笛的一端清脆地磕在貝齒上,他負著手,心往下沉——不錯,先前朝微和幽草獨自留在玄光寺裡的,他沒想到何昱會親自來到夔川,所以不曾留下陪同朝微。何昱能出現在這裡,必然已經是先去過玄光寺了,那朝微……
所謂關心則亂,暴雨沖刷了他眉眼間的沉靜,整個人都略微躁動不安起來。在他身後,紫袍弟子和凝碧樓的人混戰在一起,黎灼和子珂鬥得旗鼓相當,朱倚湄提劍旁觀,與這一方諸人無聲對峙。陸棲淮幾乎是片刻間就篤定了主意,他若執意離去,這裡沒有人能攔得住,一定要去看看朝微現在到底怎麼了。
何昱將他瞬息萬變的神態盡收眼底,試探著想要弄清楚陸、雲二人撲朔迷離的關係:“雪鴻組織的人抓走了擷霜君,你要是現在追過去,那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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