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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聞言都是一喜,便見有人拿托盤託了一隻極大的銅壺過來,先替夫人倒了一杯。
茶色白膩,又鹹又羶,熱氣騰騰,卻是奶茶!
那人替蘭芽和念慈也倒滿了。兩人萬般無奈,端起杯來,微微啜了一小口。念慈還好,蘭芽一個忍不住,盡數吐到了地上。
夫人臉色立刻有些難看起來,小丫頭忙收拾了。
夫人不再理睬賀林,自己喝了幾口茶,各樣菜式都搛了幾筷,吃得甚是香甜。末了有人送上米飯,拿烤肉的油脂拌了,又混上些葡萄乾、瓜子仁之類,夫人吃了兩碗。飯畢一語未發,起身自去了裡間。
小翠跟了過去,片刻轉出來,傳話道:“夫人說了,我蒙古草原沒有糟踐東西的傳統,這些飯菜,請兩位姑娘務須用盡了。”
賀林此刻俱已明白——這七夫人正是要以這種法子,折辱她們。這法子精妙已極,便是那“達魯花赤”回來,怕也說不出什麼。
蘭芽早存死志,苟活至今,只為復仇一念。此刻這般活受罪,不由竟有些盼望“達魯花赤”早些回來!
這一頓飯,小翠在旁看著,蘭芽只吃了小半碗米飯,一口菜未用。念慈好些,也只吃了三分飽。
小翠倒也沒說什麼,只吩咐將殘菜端去給小丫頭們吃。
有人上來撤了桌子,四個丫頭服侍賀林回後房。略略歇息片刻,一顆心尚未松下,已有一個婆子拿著筆墨上門來教蒙古話。眾丫頭喚她:“海嬤嬤”。
彼時蒙古文字才由忽必烈敕封國師“八思巴”創制,許多蒙古貴族男子尚不熟悉,也不知七夫人從哪裡找到這麼個會寫會說、又通漢話的老婆子。
海嬤嬤生就一副兇相,擲下紙筆,冷冷道:“先學說話,再學寫字。夫人體恤你們,說了,一日只學二十個詞。只是我老婆子一向不耐煩教導蠢材。聽著,一個詞我念三遍,唸完了你們自己溫習,照著這上頭的寫會了。晚間我來檢查,錯一個,罰抄“釋迦牟尼誦”一遍。
說罷將桌上白紙鋪開,推到賀林面前。
蘭芽看時,上頭果然只有二十個詞語——長生天、草原、大元朝、老爺、夫人、奴婢等等。每個詞語後頭注著一個曲曲彎彎、細長古怪的畫符,想來便是蒙古文字了。
到此境地,賀林只得聽命行事。只盼混過這一關,那七夫人莫再生出別的花樣來。
海嬤嬤說話算話,果然一個詞只念三遍,六十遍唸完,開門揚長而去,未再向兩人瞧上一眼。
四名丫環將海嬤嬤送出去,回來端茶遞水,磨墨洗硯,倒是周到。一人跟前兩個茶碗,茶仍是奶茶,水卻是清水。蘭芽如逢甘霖般一氣兒灌了三碗。
9第九章 忍死須臾(下)
蘭芽天資穎悟,林念慈也是個聰明的。但無奈此時一來心神不寧,二來打心坎兒裡厭惡這等事,相對枯坐了一個下午,到海嬤嬤再來時,照葫蘆畫瓢,每人寫倒是寫出了十來個,張口唸時一個也記不得了。
海嬤嬤更不發怒,將一本經書放在桌上道:“已替你們準備好了的,這便是‘釋迦牟尼誦’,不抄完2o遍,不許睡覺!”
說罷不再走開,坐在一旁監工。
蘭芽看著海嬤嬤高高翹起的二郎腿,不由思緒飛起,想起了當年在師傅文文山膝下寫字唸書的情形。
師傅的夫人與自己外祖家同姓,也姓歐陽。這位師孃書畫雙絕,寫得一手極好的“飛白書”。
自己有回偶然瞥見師孃寫給師傅的家書,傾慕不已,便央求師傅要學“飛白體”。師傅因此特意回書,請師孃寫好了大字格寄來,供女弟子臨摹。
猶記初學之時,正當窈窕春日。窗前石榴一株,濃蔭覆窗,映得人面一綠。放翁所謂:“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小樓春雨,深巷杏花,真是說不盡的悠閒雅趣。
偶爾季瑛受父親差遣,來拜見師傅,隔著窗子說話,末了必附一句:“妹妹安好”……
有一次天氣炎熱,自己聽出他語聲沙啞。臨走時他又問:“蘭妹妹一向可好?”
自己忍不住笑著回了一句:“妹妹一向可好,你卻一向好渴!”命丫頭送出一個冰碗給他。
師傅在旁,微笑而已。
她想得痴痴呆呆,一動不動,念慈推了她一下,向海嬤嬤那裡努嘴。蘭芽看時,原來她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極寬的戒尺。
蘭芽疾忙收心,海嬤嬤卻已看出她心不在焉,慢慢踱過來,將她一把青絲抓在手裡,使勁一拉,迫她仰臉向天,右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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