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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下面是兩句他自己寫的詩歌:你問我,要去到的地方有多遙遠我回答你,比你看得到的最遠處還遙遠你問我,想抵達的生活有多寬廣我回答你,比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還寬廣事實上,那時候的他之所以能配齊全所有樂器,還是參考著網上的資料進行的。自以為能用吉他彈完幾首曲子,對於樂隊,他其實什麼都不懂。
厚朴找到的第一個團員叫小五,白白嫩嫩、瘦瘦小小,戴著個眼鏡,父母都是公務員,此前沒有任何音樂基礎。招新的前一天,厚朴在操場邊佈置第二天的招新展位,看到一個又白又淨的小男生默默地換完衣服,認真疊好,像豆腐整整齊齊地放在場外,蹦了幾下當作熱身,就跑進球場裡。然後傳來了歇斯底里的吼叫聲,轉頭一看,小五青筋暴漲,滿臉猙獰,和剛才活生生兩個人。厚朴就衝過去邀約了。
第二個團員綽號瘦胖,父親是國家武術教練,每次從班級到宿舍,總要評點不同女生的不同特質——“她臉是好的,可惜鼻子短了點,導致人中過長,嘴巴即使小巧精緻,也已經無法構建整體的美感了,可惜”、“她是個狡猾的女生,其實身長腿短,所以你看她穿裙子,故意把腰帶圍得那麼高,這種女人不能泡”……第三個團員叫圓仔,父母是開小賣部的,他後來寫了許多有零食名字的歌,稱之為物質主義流派:“脆脆的蝦條你汪汪的眼,薄薄的薯片你軟軟的話,蒼蒼的天空,這滿地的花生殼,流動的河水,這濃濃的啤酒香……”
團員還有阿歪、路小、扁鼻等等。
厚朴本來想自己當主唱的,但是第一次聚在KTV試音,他一張口,就馬上被轟下臺了。瘦胖的原話是:不徹底的文明,不徹底的土,徹底的亂唱徹底的難聽。結果,扁鼻當了主唱:他起碼能用鼻腔共鳴。
最終的排練場地只能設在我們宿舍。據說每天下午四點準時開敲,“哐切哐切”一直到九點,全程五個小時,雷打不動。但有效排練時間一般只有三個小時,中間總是要應付前後左右宿舍傳來的抗議,必要時,還得和某個宿舍的人幹場架。
使用“據說”這個字首,是因為那段時間我也經常不在。大二開始,報社的實習轉成了兼職。我每個下午都去市區跑新聞:退休幹部養成了稀世蘭花、老人的孫女愛上自己的老友、領導幹部的重要講話、某場鬥毆導致幾死幾傷……這個工作經常接觸到車禍和事故。帶我一起跑新聞的是個女記者,遇到這樣的事件,尖叫聲的音量總是和靠近屍體的距離成正比。我卻有著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冷靜,若無其事地詳細打量,記錄細節,必要時,我還會用筆去挑開屍體的某一部分。之所以不恐懼的原因在於,我把他們都當成“事件裡的某個細節”,而不是“某個人”。然而,每次從事故現場採訪回來,走進學校,看到這裡烏泱泱的人群,努力散發荷爾蒙、享受和挖掘身體的各種感官時,總會有種強烈的恍惚感。甚至會矯情地想,這麼努力追求所謂青春的人,意義在哪?
這種心境下,厚朴越來越成為我心中的奇觀。
我擔心著、羨慕著、懷疑著又期待著他:他到底會活出什麼樣子,他到底能活出什麼樣子?
看著他,猶如在看老天爺正在雕塑的一個作品。但一想到他是我的朋友,卻又莫名為他心慌。
樂隊的第一場演出在三個月之後,我想他們應該進行了異常刻苦的訓練吧。那場演出我被安排出席,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還被派了活——上臺獻花。事實上,我非常不樂意這麼做,容易讓人產生奇怪的聯想。但厚朴堅持:你是看著我爆發生命力的人。
演出地點在學校第二食堂,舞臺就是把大家排隊打飯刷卡的地方清空了,接上厚朴找學生會文娛部借的音響。吃飯的桌椅是天然的座位。為了烘托氣氛,從食堂的大門到走廊到打菜的視窗都貼滿詩歌式的標語:“你是否聽到自己的靈魂在歌唱”、“我不會允許自己的青春夭折,所以我要讓我的無知放肆地宣洩”、“孤單是所有人內心的真相”……我想,傳銷公司的裝修標準也不過如此吧。
也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樂隊的名字叫——“世界”。讀到海報上這個名字時,想起了厚朴張大雙臂描繪他家那面用五彩瓷磚貼就的世界地圖的樣子。
或許實在有太多話想說了,當不了主唱沒法親自用歌曲表達,厚朴自己扮演了主持人的角色。
各種樂器準備好,食堂的五彩燈點亮。厚朴帶著成員一起上臺。他拿起麥克風,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大家好,我們是世界,請從現在開始,聽我們歌唱……”
事實上,整場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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