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一掌 貧者立錐(下)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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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前臺階共三百九十二級,每一級象徵著開門祖師的一個弟子。桃李甚眾,薪火相傳,從祖師爺時映雪創下該宗門,天樞一門至今已過了三百多年。
漢白玉臺階上潑了血又被清洗了乾淨,又沾血,又被清洗乾淨。
許硯之愣憑著一雙肉體凡胎的大腿榮登天樞門廣場,他心頭感謂,腿上打顫,險些累斷了氣。待得守門弟子一應通報,門裡層層下令,他被人接到會客廳裡喝茶的時候,冷清清的山門外已經飄起了小雪。
岐山終年溫潤,極少飄雪,細碎的雪沫輕柔地覆蓋在萬古長青的柏樹上斑駁而恍惚,像極了他現下的掙扎與困惑。許硯之三心二意地喝了兩口茶,聽得那小弟子又要去通報首座弟子來接人,他黑著個臉,連聲謝過,當即便想溜之大吉。
他同明汐雖未有血還大仇但也算不得哥倆親好。便是遠在雍州之時,許硯之都曾聽得小弟子抱怨這新晉首座弟子如何狐假虎威,如何死要面子羞辱他人。
他實在不想同他糾纏,遂扯了個藉口便往後山忍冬林去。弟子居所距忍冬林不遠,北鏡雖失了懷君庇護,她的衣食住行也並未受到多少苛待。
許硯之一面對天祈禱莫要果真碰到北鏡,一面憑著記憶摸到碧湖邊的密林中。
昔日他到得此處還是連夜奔逃之時,那時密林中曾有一場小小的激戰。他與臨衍幾人鑽到林子中一路狂奔,是以在他的記憶裡,這林子該同鬼影一樣層層疊疊而沒有邊際。
卻不料林子竟比想象中還要蕭瑟,正是隆冬飄雪季,一片飛雪一片寒,碎雪撞到光禿禿的樹幹上粉身碎骨,幾滴水漬順著乾枯的樹皮滯澀地往下淌。
闊別兩年有餘,時過境遷,他的一個江湖豪俠的美夢也隨著那雪花一同被沾上了泥。
許硯之躡手躡腳潛行到了林邊小屋的籬笆外。他聽慶王言道,那佩劍曾是莊別橋生前心愛之物,後莊別橋身死,天樞門上下便極少有人再見過那一柄三丈六寸的修長之劍。
有人說此物曾隨他一道入了土,又有人說此物正在其遺孀的手中,慶王採信了後一種。
因而今日之內,許硯之便不得不逼迫著自己在露餡之前敲開這座小屋的門,同沐芳夫人閒談一盞茶的時間,再打聽出那一把長劍的所在。
小屋裡燃著柔黃的燈,許硯之還未來得及敲門便聽得門內長劍出鞘之聲。
許硯之呆了呆,一時不敢貿然上前,只得將耳朵湊近了木門凝神細聽。
屋中二人沉默許久,其中一人道:“沐夫人這要同我動手?”
這是明素青的聲音,許硯之曾在忍冬林的月色中聽過。那時他被明素青的拂塵狠狠抽了一下,那大腿根上的印記至今未退。
許硯之抖了抖,又聽一女聲道:“明長老你未經我允許便闖了我夫君的安歇之地,你這又是幾個意思?”
她刻意不曾稱明素青一聲“掌門”,這其中深意連許硯之都通透了然。
二人在簡潔雅緻的木屋裡頭劍拔弩張,沐夫人一反平日親和之態,她長劍在手,長身玉立,雖不咄咄逼人卻實在氣勢萬鈞。
明素青手拿拂塵,那圓滾滾的肚子撐著雪白色道袍,同樣圓滾滾的臉上卻氣得目眥欲裂。
他雖怒極卻也實在理虧,蓋因他派人往木屋旁莊別橋的靈牌處看過,那小屋裡除了一張香案一個木牌子與兩炷香外,一窮二白,一眼見底,哪裡有神兵的影子?
明素青心下不甘,不得已往沐夫人處試探。
二人未談幾句便被沐芳套出了來意,她“啪”地將房門一關,轉身回房便拿出了自己的佩劍。明素青百口莫辯,騎虎難下,實不知她一貫溫和低調的人為何竟一反常態。
“夫人你這又是何必……?”
“我這房子裡的兵器便只有這一把。這劍也是我夫君留給我的,難得我這犄角旮旯之地還有東西值得您老掛念,您老要就拿走,今後莫再行那樑上君子之行!”
她這一番話已說得極為不客氣。
明素青一拍桌站了起來,厲聲呵道:“此乃天樞門的地方,先掌門之物也是天樞門之物!夫人莫再這般咄咄逼人,而今要事在前,你我皆是長輩,莫要鬧得小輩難堪!”
“小輩?我這裡沒有小輩,只有我一人。”
許硯之起先並不曾明白這“只我一人”是幾個意思,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心頭大震,渾身發冷,險些就要跪倒在雪地之中。
——沐夫人收了季瑤為徒,她這裡沒有小輩,季瑤又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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