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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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鐘,我目睹了一個我從未見過、深深令我感動的場面;因為以往,她在孩子就寢前去餐室的時候,我總是同德·莫爾索先生下棋。這次鐘敲了兩下,所有僕役都來了。
“您是我們的客人,肯遵守修道院的規矩嗎?”她邊說邊拉起我的手往外走,那坦蕩的戲謔的神態,顯示真正虔城女子就是與眾不同。
伯爵跟在後面。主人、孩子、僕役,全體脫帽,跪在各自的位置上。這次該瑪德萊娜念禱文,可愛的小姑娘用她那童音祈禱,在鄉間靜溢的氛圍中,她那童稚的聲調聽起來格外清脆,賦予禱文以聖潔的天真,天使的神韻。伯爵夫人右首是瑪德萊娜,左首是雅克;在兩個孩子的秀髮中間,突現出來的是母親的髮辮,再高一層,則是德·莫爾索先生圍著一圈銀絲的發黃的禿頂;這幅畫面的色調向頭腦反覆傳遞的思想,可以說正是祈禱的娓娓音調所喚起的意象;不僅如此,夕陽柔和的餘輝籠罩著默禱的一家人,還充分顯示了他們崇高的統一;滿室的紅光使好幻想的或迷信的人相信,這是天堂之光映照著這些在教會中平等的、不論身份跪著的上帝的忠實奴僕。這個場景因其質樸已很壯觀,在我這追溯家中生活情景的頭腦中,更加顯得壯美。僕役們向我們施禮退下,兩個孩子向父親道了晚安,由伯爵夫人一手拉著一個離去,我同伯爵回到客廳。
“我們在那兒求主保佑您,在這兒卻讓您下地獄。”他指著雙六棋對我說道。
半小時之後,伯爵夫人又回到客廳,將絨繡綢架往我們棋桌靠了靠。
“這是給您繡的,”她開啟繡花底布,說道,“不過,這三個月,活拖下來了。繡完這朵紅石竹,剛要繡這朵玫瑰花,我可憐的孩子就病倒了。”
“行了,行了,”德·莫爾索先生說,“別提這個了。五一六,國王使臣先生。”
我睡下之後,斂聲屏息,諦聽著亨利埃特在她臥室裡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如果說她能保持寧靜與純潔,我卻剋制不住慾念,胡思亂想起來。“為什麼她就不能屬於我呢?也許此刻她跟我一樣,也受慾念的驅使,在輾轉反側吧?”午夜一時許,我下樓去,躡手躡腳走到她的門口,趴下來,耳朵貼在門縫上,聽到她那孩子般均勻而輕微的呼吸。我一直等到身子發冷,才回到房間,重新躺下,安穩地一覺睡到早晨。說不清受什麼命數、什麼天性的主宰,我竟欣然走到懸崖的邊緣,探測罪惡的深淵,尋求它的深度,領略它的陰冷,然後激動萬分地退回來。夜裡我在門前度過的那一刻,痛苦得啜泣,而她卻根本不知道,她次日踏過的,是我灑過淚水與吻過的地方,是她那忽而被蹂躪、忽而受尊敬、忽而挨詛咒、忽而受崇拜的貞操。在一些人的眼中,這一時刻過得未免迂拙,然而它卻能激發一種無法形容的熱情。有些玩過命的人對我說過,士卒就是抱著這種熱情衝進槍林彈雨中,試試他們能不能倖免於難,看看他們跨在或然性的深淵上,像冉·巴爾①騎在火藥桶上吸菸那樣,能不能嚐到快樂。次日,我去採花,紮了兩個花束,伯爵見了嘖嘖稱讚;其實,他看見多美的花束也不會動心;尚瑟內茲②這句話“他在西班牙到處建地牢”,彷彿就是針對他講的。
①冉·巴爾(1650—1702),起初是荷蘭水手,後來投到路易十四麾下,指揮艦隊幾次同荷蘭艦隊、英國艦隊作戰,屢建奇功。
②,尚瑟內茲(1760—1749),法國記者,以風趣幽默著稱;他與黎瓦洛爾(1753—1801)合辦《使徒報》,猛烈攻擊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於1794年7月20日被絞死。
第四部分
我在葫蘆鍾堡住了幾天,只到弗拉佩斯勒堡去拜訪過幾次,待的時間很短,不過在那裡吃了三頓飯。法國軍隊進駐圖爾城①。德·莫爾索夫人雖然因為看到我而恢復了生氣和健康,但還是催我動身,先去沙託魯,再途經伊蘇屯和奧爾良,迅速返回巴黎。我不肯走,她就下命令,說家庭守護神早有指令;我只好依從了。這次我們揮淚而別。她為我擔心,我要經受社會的磨練,不是當真要投入人世的漩渦嗎?利害關係、狂熱情緒和享樂之風,在巴黎匯成一片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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