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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來蘇回憶劉文典講課:“開宗明義,講清課題後,即不再翻閱書本,也沒有講稿或教案之類,即興抒發,或作文字的訓詁,或作意境的描繪。有時作哲理上的探討,有時作情感上的抒發,引經據典,汪洋恣肆,忽如大江之決堤,忽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口渴了,端起小茶壺呷上兩口,潤潤嗓子,講累了,點燃一支菸,猛吸幾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興濃時,會擊節而歌,無所顧忌。興之所至,說文論詩,出口成章,左右逢源,揮灑自如,又是幾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一次,劉文典講李商隱的《錦瑟》,對於“錦瑟”是樂器還是“小妾”進行了一番考證。他認為“錦瑟”不可能是令狐楚(或其子)的“小妾”,因為李商隱不可能不顧及師生情誼或師兄弟的情誼。後他又說詩的“先”韻是“沉重的長嘆而非意切的嚎啕”,一時來了興致,邊吟邊感慨,下課鈴響了,亦沉醉其中。而講吓節課的教授早在教室門外等候了。大概過了20分鐘,劉文典的感情才平息下來,掏出懷錶一看,“哦、哦”了兩聲,收拾書本,慢慢走出教室。
傅來蘇等學生想彌補聽課的不足,便大著膽子向劉提出,想看看他的教案。劉文典聞言,笑著說:“教案在腦中。”
劉文典開課“《文選》選讀”課程,一年只能講《文選》中的兩三篇文章,每年開課又必講《文賦》。這幾千字的《文賦》,他一講就是兩個月。在說到《文賦》中某個字用得好用得妙時,他說:“《文賦》又多種講法,講一年亦可,講一月亦可。例如此句此字,真乃一字千金!要不是它真好,古人與我非親非故,我又何必這麼捧他?”
劉文典在西南聯大曾開設“《莊子》選讀”、“《文選》選讀”、“溫庭筠、李商隱詩歌”、“中國文學批評研究”、“元遺山研究”、“吳梅村研究”等課程。
吳曉玲在《憶劉叔雅先生數事》中回憶,一次,劉文典在基督教文林堂演講,他解釋《莊子》第二十七篇《寓言》中“萬物皆種也,以不同形相禪,始卒若環,莫得其論,是詔‘天均’”的“天均”為“nature balance”,言簡意賅,一語中的。
學生王彥銘回憶劉文典上“吳梅村研究”課時,到課的人並不多,稀稀拉拉坐著十幾個人,偌大的教室顯得空蕩蕩的。但劉文典毫不在意,在教室桌旁的一把“火腿椅”(木椅,右側有狀若整隻火腿的扶手,供筆記書寫之用)上坐下來,照例先是點燃一支捲菸,深深吸上一口,操著安徽腔:“今天我們只講梅詩中的兩句:‘攢青疊翠幾何般,玉鏡修眉十二環。’”王彥銘說:“劉先生娓娓而談,香菸嫋嫋,把我們引進詩情畫意中去了。”
下課的時候,月亮已經升得很高,王彥銘等同學將老師送回住處,劉很是感動,吟誦李白的《贈汪倫》:“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王彥銘清晰地記得,“他那安徽腔普通話,微微搖曳,有時還帶點顫音”。
【治學】
1917年,劉文典由陳獨秀介紹,到北大任教,教授“古典文學”、“《文選》”“古籍校勘學”等課程。當時,劉文典革命的餘熱尚存,在“五四”運動中,他為學生充當“守夜犬”,並積極參與驅逐教育總長章士釗的運動,但隨後而來的女師大風潮、“三一八慘案”和章士釗的下臺,卻讓劉文典感到疲憊和失望。從此劉文典“告別革命”,開始沉入校勘古籍,潛心治學。
劉文典平生一直致力於古籍的校勘,他在在課堂上常對學生說:“每部古籍,都有一個傳抄、刊印的過程,長的幾千年,短的數十年,錯誤實在難於避免。託名偽作的、篡改古籍的不乏其人。看不出問題,真偽不分,曲為解說,就要謬種流傳,貽笑大方。搞校勘,須精通文字、聲韻、訓詁之學,要有廣博的文化、歷史、名物制度的知識,版本、目錄之學也得認真研究。”
1923年,劉文典的《淮南鴻烈集解》共二十一卷由商務印書館出版。胡適應劉文典之請,破例用文言文為其作序,在序中絲毫不吝嗇溢美之詞:“叔雅治此書,最精嚴有法……其功力之艱苦如此,宜其成就獨多也。”此後,胡適又在自己的著作《中國思想史長編》中給予此書高度評價:“近年劉文典的《淮南鴻烈集解》,收羅清代學者的校著最完備,為最方便實用的本子。”此書出版後,劉文典一時在學術界聲名大噪。
劉文典的《淮南鴻烈集解》一出版,就引起了學界的關注。當時,胡適和梁啟超應《清華週刊》之請,給青年人開過一份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胡適的在書目中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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