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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問坐在灶火圪土勞燒火的麻六:“你想吃什麼? 洗完臉媽就給你做得吃。”
麻六低著頭一個勁地燒火,母親給他說話,他壓根兒就沒聽見,因此就沒一點反應。
水已經燒開了,水汽在窯裡亂竄,但麻六還沒有停止燒火。
“憨娃娃,再不敢燒了,現在都成開水了,你還燒……”母親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母親並不是責備麻六,看見麻六傻呆的樣子,她心裡難受。
麻六承認自己完全陷在下崗的事情上難以自拔,覺得自己連父母都不如,不能正確對待下崗,覺得下崗就把臉丟盡了。因此母親這麼一說,他只能給母親笑笑。他的笑是裝出來的,其實他一點也不高興,全是為了安慰母親才露出那麼一點歡喜的微笑。
麻六從灶圪土勞站起來,揭開鍋蓋,看著開水在鍋裡歡快地跳躍,扭身在後腳地尋了洗臉盆,用馬勺在鍋裡使勁地攪了幾攪,舀了一馬勺開水,又把涼水摻了些,覺得不燙了,就把頭泡在溫水裡。
鍋臺上的洗臉盆裡,像放著一顆剛從屠宰場撿回來的豬頭,他稀疏的頭髮在臉盆的溫水裡飄浮著,細細的水汽在他瘦短的脖子間遊蕩,他兩手撐在鍋臺面子上,彷彿只要他把手一鬆開,那顆頭就會沉入盆底再也浮不起來。 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城市裡的一條狗 第二章(2)
母親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麻六。
麻六緊閉著雙眼,把頭放在水盆裡浸泡著。
母親站著站著就站不住了,一把扳住麻六的肩膀,硬把他的頭從臉盆裡拉出來。麻六頭上的水便像瓢潑大雨一般垂直往下流,急得母親動聲動氣地對麻六說:“你要往死急媽呀?”
麻六說:“泡著我舒服。”
“憨娃娃,你再要這價折造自己,媽就不活了。”母親嚇唬麻六說。
麻六再不敢跟母親犟了,拿了塊乾毛巾把頭擦乾,再把臉洗了洗,就打算到院子裡走走。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太不像話了,他回來不僅沒給兩位老人帶來一點喜悅,反而給兩位老人增添了無數的煩惱。再說村裡人還不知道他回來,如果知道他回來連門也不出地停在家裡,讓父親在山裡勞動,母親在家裡侍候他吃喝,肯定會說他已經變成二流子了。年輕輕的人嘛,怎一下就變成這樣。麻六悲痛地想:我可再不能這樣,生活本來就是這樣殘酷無情,我必須振作起來,面對現實,忘掉自己曾經是端著國家飯碗的正式工人,忘掉自己曾經生活在大城市裡。我現在什麼也不是,是一位實打實的農民。
麻六這樣想著,便邁著他並不輕鬆的腳步,慢騰騰的從門裡出走時,看見父親從大門外進來了,同時跟父親一起從大門裡進來的還有他以前很要好的朋友麻子勝。
麻子勝是麻谷岔村有臉有面的人物,早年在村上當書記,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這人很有悟性,農村裡那些彎彎套套的事情,誰也不如他,別看他平時不多說話,可是一旦說出都很有份量,讓人很難相信他是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農村人,就是城裡人也沒他精能。
“嘿呀,回來還不給老哥說一聲,是不是官位高升了?”麻子勝進得門,首先朝他微笑著,然後便跟他說了這句半認真半玩笑的話。
“唉,還官位高升哩,飯碗也丟了。”麻六唉聲嘆氣地說。
“丟了飯碗自有飯碗在,人說樹挪死人挪活,丟了鐵飯碗,說不定還有一個金飯碗等著你。”麻子勝仍然面帶微笑,站在麻六跟前給麻六說。
麻六再沒接麻子勝的話說什麼。母親已經炒好了瓜籽放在炕上。父親顫悠悠地從口袋裡摸出一支劣質的帶把把煙,雙手遞給麻子勝,並在麻子勝的胳膊上拉了拉,讓麻子勝到炕上去坐。
麻子勝倚在炕稜石上,臉上的笑容從門裡進來到現在一直沒有消失。他把父親給他的那支劣質帶把煙在炕稜石上蹲了蹲,用一次性打火機點著,猛猛地吸了一口。
顯然,麻子勝是父親請到家裡給他當說客的。麻六心裡明白。父親看見他憂傷的樣子,心裡比誰都難過。就是昨天晚上,兒子和老伴都睡著了,可他怎麼都睡不著,想來想去,沒什麼好辦法能使他那寶貝兒子從憂傷中解脫出來,儘管他兒子的那個鋼廠瀕臨破產,有時候兩三個月才能領到可憐巴巴的一點生活費,但兒子畢竟是正二八經端著公家飯碗的人。他老倆口省吃儉用,一年也就積攢下一兩千塊錢,全給了兒子,他知道兒子在城裡花銷大,什麼上都要錢,過去他光知道兒子在城裡一定過著幸福的生活,可聽村裡人回來說,兒子現在的生活還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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