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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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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夫妻幸福美滿地生活了七年,不巧湯圓之弟湯啟聖得了恍惚之症,日夜呼喊著要結婚,很快消瘦得要歸大期。在救人關鍵的情況下,家庭成員想出了個權宜之策,讓嫂子去跟小叔子合房,以冀能沖喜治病,不料相反,卻加快了他死期的到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當年湯圓也走了。

孩子們瘋了一大圈回來,老人們的上一段話剛好綰簪,正在續煙找話。突然;“咚——,咚——”兩聲槍響,從對面山谷裡傳來,葛數汗說這是他兒子金奴和他弟弟數米在打兔子呢。不知道他們打著個兔子毛沒有,但他們的槍聲的確開啟了一樣東西,那就是老人們關於打兔子的話匣子。說起打兔子,老葛的話題最多。以下就是他所經所歷和感觸。

常言說“活人不能叫尿憋死”,58年那麼苦,我們沒吃到苦,原因就是我們會打兔子。我和我弟弟哪天不打它四、五隻,前半截一吃,後半截醃那兒,過年待客。我們的槍管長五尺八(以目視黑太陽、童鐵佛等),像他們這小傢伙,掂都掂不起來,掂起來槍口也滴溜著指地下。火藥我們是自己配的。到古城買的硝磺,回來熬熬,拌炭面兒,效果好得很,捏一撮放手心上,一點,“轟哧”一傢伙衝兩尺高。要是遇上連陰天,藥裡拌點兒泡子,裝槍一扣就響。

我們打兔子是很有些經驗的。

我們在天集的棉花地裡是這樣打的。數米在地那頭哄,我在這頭應著他哄的那一溝花等著。數米是怎樣哄兔子的呢?說到這兒,葛數汗站起來,連做動作帶說:我們老二立在地頭,仰臉朝天,“黴黴”吹起了牛角號,光聽聲音就說明兔子要倒黴,號角別回腰裡,用槍管掃動花秧,這叫打草驚兔。兔子被哄,必然要朝我這頭跑,跑又跑不快,跑快了花杆打頭,只是蹦蹦停停。我盯著花枝動,看著離地頭三丈遠時,把槍管伸進花溝裡擩一槍,不急著揀。我們老二往前挪幾溝,我也相應地往前挪幾步,看見花枝動,知道又過來一隻,再對著花杆空裡放一槍,還不揀,等附近的花地都打完了一起揀。

鳥有鳥言,獸有獸語。任何一行研究透了,可以通神。我們知道,主人可以隨意使喚自己看養的家畜,這不為稀奇,我們老二卻有一樣堪稱稀奇的絕活,他會喚兔子,喚得美地很。我也知道那幾句神咒,但經過我嘴裡出來就不太靈啦。有人肯定想問神咒是什麼,那我勸你別問,問了我也不得說。不是賣官子,也不是不會瞎吹。做人嗎,說話做事就得有個原則和底線,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絕不能說,即使誰給個金坨子也不能說,因為都知道了兔子就要絕種,我們就會遭報應。僅而因為我們多吃了些兔肉,陰司裡肯定就記了我們的賬,老天爺又不是瞎子,肯定是要懲罰的,我知道這應得很,不在自身在兒孫。儘管我弟弟還不覺氣,我相信他已經受到了懲處,治得他結了三回人都死了,娃兒也沒給他留一個,混得可不球強,現在還是個光棍。

夜裡,我們到兔子出沒區,我弟弟站那兒一喚,它們就會乖乖蹦出來,這時,手電派上了大用場,槍一般是閒著睡瞌睡。只須打著手電照,用光柱灑下的光網把兔子罩住。那沒經過槍打的稚兔子就臥那兒不動,瞪著小圓眼睛瞅著我們,眼仁發白光的是公的,發紅光的是母的,好看得很,看著怪憂戀人的,服伏在地,一點都不動,我們只須一人打手電,一人哈腰揪耳朵,提起來朝揹簍裡丟。那經過槍打陣式的就不同了,手電一照,挖開就跑,一架山眨眼就翻過去了。人們常說誰誰能得跟兔子一樣,或比喻誰跑得比兔子還快,就是指的那經過槍林彈雨洗禮的兔子。

我們在韓家巷河灘上打的兔子才叫多呢。那兒是一望無邊的花生地、蘿蔔地,兔子厚得萬怪,我們每一回去都能打二十多隻,不管拿到哪個食堂都收。記得我們把獵物拿到引丹隧道工地食堂,人家照四塊一隻收,那時錢可值錢啦,四塊相當於現在四十塊呢。送到了,還管我們吃一頓飯。乾飯讓我們自己盛,只要不怕撐,想堆好高堆好高,想吃幾碗吃幾碗,一人還有一缽子肉下飯。吃飽了,走的時候還給我們一人一個饃,都這麼大。葛大說著還拿雙手比圈兒,挪到右胸上,用以形象說明他們當年吃的饃到底有多大多好:活像正在奶孩子的媽媽兒那麼大、那麼泡、那麼白、那麼熱。

說到這兒,在場的聽者無不“咕嘟咕嘟”嚥唾沫,對老葛弟兄在那樣困難的時期能吃上那樣盡情的一頓飯羨慕得不得了。

葛大在鞋底上磕磕菸灰,又實上一鍋子菸葉,掏出汽油打火機,“哧哧”先打著,煙鍋子歪一半,火機歪一半,燒著菸葉,吹滅火機,蓋上蓋兒,攥在手心裡,接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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