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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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路民瞻所學的武功之中最稱絕藝的便是“卷密遊絲功”。卷密者,“卷之則退藏於密”也。遊絲者,氣浮而流、流而周、周而、而遊,遊若絲也。大體而言,這是一門內家的武術,要旨是將一股真氣以極細卻極剛硬強勁的方式由行功者身軀之上某一非常纖小的孔穴之中射出。因為各人練習此功的用途與身體各部的機能殆非相同,是以取道亦各異。大凡自路民瞻以下,正統出身的代傳弟子皆以指尖為發功渠道,亦多以右手食指指尖為孔穴。一氣噴出,勢如尖針利刺,可取人穴道、瞳人;乘隙導窾,無不毀傷。再入上乘者更可以化剛為柔,以意使氣,促之千迴百折,畫圓圖方。據聞方練其人已臻此境,卻素不喜鬥武傷人,是以常飲墨一壺,再運此“卷密遊絲功”作畫——其法是將畫紙懸於壁間,再與紙相距一丈開外而立,以指遙畫、隔空噴墨而繪之。在《神醫妙畫方鳳梧》一書中,萬老爺子如此寫道:“鳳梧公如此奇技輒令觀者戟發瞠眸、噤口憂心,嘗為之閉息良久而不察焉,幾至暈厥猶未己知也。”萬老爺子自己也是由路民瞻這一路的內功脈脈相承,學畫於方練的同時得其心法相授,是以能於臨終之際刻字留書、力透石板。唯其以意使氣的功力尚未臻於化剛為柔的境界。其可觀處,倒是較諸世間許多學得此藝卻不得不借毫芒雕刻之術以售於俗者,要來得純粹也醇正得多了。
至於萬得福在這門武功方面的修為自然又較萬老爺子遜色許多。他這一催動真氣,大約能教那內力畢集於鑷尖,如是探入彈痕深處,再輕輕翻抖指節,一顆彈頭便給撬出來了。如此不多一會兒的工夫,五顆彈頭全數撬出。萬得福將之並那小鑷子一同收入百寶囊中,翻身下樑,卻不敢從原路或是東側南海路正門而出;遂再施展先前那倒伏身形、匍匐貼壁的內功,由九曲堤廊之下爬向荷塘的對岸。幸而這堤廊與水面之間恰有一尺多高的空隙,萬得福屏息凝勁,如壁虎遊牆一般,不多時便沒了形跡。晨起來此活動的遊人只見對岸細草微風、花樹搖曳,卻不知有個高人已倏忽來去了一趟。
可是天明之後直至薄暮時分,幾乎整整一個對時有餘的辰光裡,萬得福卻一無所獲——萬老爺子的遺言所謂的六龍當真是潛而勿用,全然無處可覓。
先是,這六個五旬以上、七旬以下的老者與萬老爺子每月一會之時,往往也是縱意來去、自在逍遙。在最初的幾年裡,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寄寓何處以及是否有家人妻小等等。只道每逢月圓之夜,六老必定到植物園把酒臨風,匆匆一晤。直到這一兩年,萬老爺子間或攜萬得福同行,他才約略知曉,終年戴一頂絨線帽,無分寒暑絕不摘除的是資政李綬武。此人話極少,外號人稱啞巢父,凡事隱忍謙退,向不在言辭上與人爭鋒,的是一個諱莫如深且深不可測之士。尤其是他隨身攜一枚放大鏡,無論何等物事,但凡置於面前三尺之內,他必定舉鏡考察,哪怕是點殘羹剩餚,也要詳觀片刻,彷彿其中總有極大的學問。萬得福知他單身一人,早年即將官舍捐出,自於碧潭對岸山區買了幢茅舍獨住,可說是個極其古怪的人物。
萬得福只去過那茅舍一次,那是近兩年前的十月裡,他奉命親往碧潭對岸後山去接李綬武並順道至新店接魏三爺入局。是日陽曆為一九六三年十月二日、星期三,陰曆為八月十五戊寅。萬得福約在午後四時許來到碧潭後山,穿過一片雜木林子和一灣自然天成、似井似池的水窪,果然看見有低簷矮屋三間,上覆棕葉、茅草和幾百方瓦石。小窗薄紗,教四周草葉襯反出一片盈盈綠澤。遠遠望去,當窗果有一人正手持放大鏡逐字研讀一卷不知什麼書。萬得福見天色尚早,不敢也不須立刻驚擾,便自在這山間幽境徜徉了一陣。初閱目時,萬得福只喜此地空氣清淨、草樹茂密,間之水氣充溢,沁涼舒爽。可佇立之不足,放腳走過幾步,再回頭時,忽然覺得景物有些奇怪,卻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地方奇怪。再向前走幾步,原想是衝西南方小丘行去,一回身,卻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茅舍側面的簷下,而李綬武手上的書卷和放大鏡正隱約在他背後不及一尺遠的窗沿上靠著——他甚至還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李綬武長而彎曲的指甲蓋子。這一下萬得福心頭大駭,連忙側身退了三步,一腳卻倏忽踩空,差半寸便跌進那似井似池的水窪之中。所幸他身上帶著功夫,臨危縮腿收勢,另只踩在實地上的腳再一黏點,“嗖”的一聲凌空側卷,使了個他自然六合門本門的身法,是一式“旁敲側擊”和一式“簾卷西風”的合璧。可身形剛才落地,萬得福卻又找不著那水窪了。這時耳邊才傳來李綬武的語聲:“別動!你已入我陣中,一動就有兇險!”萬得福心念乍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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