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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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站在門口問:“爸,你還要啥不要?”鹿子霖喝著酒挾著菜悠悠然搖著扇子,滿圓的月光從頭頂灑一院子明亮的光,兒媳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向他證明他的預感,尤其是嗅到兒媳新搽的粉香味兒,搞了半輩子的女人還看不透這點露骨而又拙劣的伎倆嗎?唯一的障礙還是那一撮麥草。給碗裡塞過麥草的行為和今天發射的訊號以及超常的殷勤,使他無法解釋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舉動。他遇到過半推半就的女人,也遇到到操守貞節堅辭拒絕的女人,他在這一方面的全部經驗都不能用來套解兒媳的矛盾行為。為了更進一步深到實處,他對她說:“你來坐這兒陪著爸說說話兒,爸一喝酒就想跟人說話兒。”兒媳忸怩著說:“那成啥樣子,叫人笑話……”卻依然挪動步走過來對面。鹿子霖說:“你陪爸喝一盅。”兒媳連連搖手說她嫌酒太辣,卻站起身來又斟滿一盅遞到阿公手中。鹿子霖接過那小酒盅時無法不觸及兒媳的手指,兒媳不僅不躲避,進而用左手攥住了阿公的手腕,自然是以讓他把穩酒盅為藉口的,這就使他的判斷基本接觸到矛盾行為裡的真實性,同時也就橫下最後決心。他對兒媳說:“你不喝酒你吃菜。你炒的菜也該你嚐嚐嘛!”兒媳忸怩著鼓起勇氣操起筷子吃了一小口筍瓜。鹿子霖進一步鼓動說:“你再嚐嚐涼拌豆芽。”兒媳這回比較自如地把筷子伸向豆芽碟子。當她把豆芽送進嘴裡就嘔哇一聲吐了出來,嚇得愣呆在石桌旁。她吃了麥草。鹿子霖是在她回廈屋洗臉搽粉時,把麥草塞進豆芽菜碟子的。麥草和綠豆芽的顏色在月光下完全一致。鹿子霖嘩啦一聲把筷子甩到碟子上站起身來厲聲說:“學規矩點!你才是吃草的畜生!”
兒媳從最初的驚嚇愣呆中清醒過來,才突然意識到豆芽裡的麥草是怎麼回事,羞辱得無地自容,想哭又哭不出來,聽著阿公的腳步聲響到上房東屋,接著就是門閂迅猛關插的響聲。她不知不覺從石墩上溜跌下去,跌在地上,雙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垂下無法支撐起來的頭,意識到自己永遠也站立不起來了。她感覺到脖頸上有一股溫熱,用手摸到一把鮮血,才知道嘴唇咬破了,開始有疼痛的感覺。她揚起腦袋乞望天宇,一輪滿月偏斜到房脊西側,依然滿弓依然明亮。她低下頭瞅見狼藉的杯碟和摻雜著碎麥草的豆芽兒,默默地收攏筷子碟子,到灶房裡洗刷後又回到廈屋。她想到一根繩子和可以掛繩子的門框,取出鞝鞋用出繩子把五股合為一股卻停住了挽結套環的手,說不清是喪失了勇氣還是更改了主意,把繩子又塞到炕蓆底下……
她從這一天起便不再說話,阿婆吩咐她做什麼她就一聲不吭只管去做,做完了就回廈屋腳地搖動紡車,可怕的是在紡車悠揚徐緩的嗡嗡聲裡,眼前依然再現阿公醉酒時摟肩捏奶的情景,身體裡頭同樣發生那種被摟被捏被毛茸茸的胡楂嘴拱蹭時的奇異感覺,她默不做聲地任憑那種感覺發生和消失,期待那種感覺駐留更久……這種啞巴式和生活持續了三四個月,進入秋末冬初時,她除了做飯以外再無事幹,從早到晚盤腿坐在紡車前紡線線。那是早飯後,她紡罷五根棉花捻子剛接上第六根拉出線頭兒,突然從身體在某一部位爆起一串灼亮的火花,便有一種被熔化成水的酥軟,迫使她右手丟開紡車搖把,左手也扔了棉花捻子,雙臂不由自主地掬住胸脯,像冰塊融化,像雪山崩塌一樣倒在紡車前渾身抽搐顫慄。她期望這種美麗的顫慄永不消失直到死亡,卻猛乍聽見腦子裡嘎嘣一聲,有如棉線繃斷的響聲,便一躍而起跑出廈屋,跑出街門,跑到村巷,直衝進阿公供職的白鹿保障所……
鹿子霖接過抓藥相公遞過來的三包中藥,卻沒有當即起身,他想給親家冷先生進一步解釋冤情,卻又無法開口,怎麼想也想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解脫自己的難堪。不說吧,又太冤枉,又擔心冷先生把他也認定是吃草的畜生。冷先生無動於衷地啟發他說:“你先回去煎藥。”鹿子霖終於沒有張得開口,便提著藥包出了門。冷先生送到門口叮嚀一句:“服了藥有啥動靜,你來給我說一下。”
兒媳拒絕服藥。鹿賀氏熬煎好中藥潷在小黃碗裡端給兒媳,兒媳說:“我沒啥病嘛,喝那水水弄啥?”鹿賀氏哄她說:“補養身子。”兒媳反而說那是毒藥,想毒死她給阿婆離眼。鹿子霖在上房明廳聽著,就給鹿賀氏搖手示意不要硬逼,等她這一陳瘋病過去了再說。看來兒媳的瘋病是一陳瘋一陳好,屬於陳發性的。果然兒媳了一陳安靜下來,鹿賀氏把藥再送去時,她就一口氣下去了,喝了沒過一鍋煙的功夫,便酣然和睡,睡夢中大聲親暱地叫著:“爸,把我摟緊摟緊,摟得緊緊兒的!”鹿賀氏從窗縫裡往裡一瞅,兒媳脫得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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