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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十郎當歲的時候，皇子並同王子們都已十分爭氣了，出使征戰殺敵使陰招，談笑自若，哪個不是一把好手，可這一輩的宗室王子除了成覺同鄭王世子顯了名，其他的都還是巢中雛、糙中蛋，被王老子呵護嬌養得過分，謝侯十分看不慣。他這一日同老僕謝由聊得興起，抱起一壺茶水便罵道：&ldo;說起來倒是羞提，先帝不知道地下抹不抹淚兒，得虧老子無子嗣，否則生個七八個也是被這群成姓龜兒子坑的命。只打場仗，花架子忒多，拉起老孃、兒子做筏子，又流淚又陳情的，算他孃的什麼能耐，傳出四海，還不叫那幫夷族笑掉牙。&rdo;謝由腦門大大的，像個壽星公，牙掉了不少，說起話來有些漏風。他小時候當書童背書包，大一點擋女人擋男人擋一切好色之徒，再大一點，戰場揹人一跑十八里。跟了一個不安分的主兒，謝由一輩子愣是沒閒住，臨老了，天天還要陪著主子說古。他的侯爺打小有個毛病，記性不大好，什麼事兒都不大過腦子，前兒見過的人今兒就不記得長相了，譬如他說年輕時的某某某，謝侯回應，啊，是他啊，他幹過什麼什麼什麼，謝由就犯迷糊，那不是誰誰誰嗎，不是某某某啊，誰誰誰年輕的時候怎麼怎麼樣了，謝侯就打岔，怎麼怎麼樣的不是叉叉叉嗎，謝由就……謝侯打小就這麼沒心沒肺地長成了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先侯爺暗地裡也說過，得虧是個兒子，若是個郡主，真真要成禍水了。可這個禍水，娶了三個妻子，卻一輩子無嗣。謝由覺得他主子哪哪兒都好，就這點值得遺憾一下，&ldo;您生了，也許有公子們在，他們就不這樣兒了呢。&rdo;謝侯二十歲一把尖槍挑了四國叛亂，天子大悅，曾侯上封侯，與秦將軍秦戟並稱&ldo;十三槍&rdo;。秦戟是&ldo;十全十美&rdo;的&ldo;十&rdo;，謝小侯是&ldo;三槍豔冠天下&rdo;的&ldo;三槍&rdo;。有了十三槍，大昭足足太平了五十年。&ldo;我老了，秦戟死了，先師雲相也於二十年前羽化，眼瞧著他們走到今天這步田地，眨眼間就亂了。&rdo;謝侯啜了口綠松羅，說話的時候，鬆弛的眼角耷拉著，看不出笑還是沒笑。&ldo;誰說不是呢？可是秦帥好歹有個小太子為後，您和雲相就可惜了。&rdo;謝由這老頭說話漏風。&ldo;小太子一條命保住保不住還難說；這在外忽閃幾年，少小離家，成不成得才又是一說；聖意如何，到底想不想讓他回去，仍是未知。算一算，他今年二十有三，身在天室，恐怕子女已經成群，可如今莫說子嗣，連身家都難保。&rdo;謝侯嘆氣。謝由也嘆氣，&ldo;是啊，先皇后多乖巧啊，小時候隨她父親來徽城，我馱著她逛街，予她買果子，她就給我唱了一路兒歌，彎著眼睛，衫子乾乾淨淨的，十分可愛。我還想著您要是有個世子，先皇后做個江東的王妃也是使得的。誰料她竟……&rdo;謝侯咕咚了一大口茶，點了點紅漆木桌，道：&ldo;這就是債。他們祖孫三代欠了成家了，得還。像謝家這頭兒欠的還完了，這不就解脫了。百年之後，謝家不背個賣主求榮的名聲，也算我們這十五代人沒白白為他們家流血盡忠。&rdo;&ldo;除了您和我，難不成誰還能知道了？&rdo;謝由覺得主子心思太重。該死的都死完了，一把渣子摻黃土，還有誰來翻舊賬呢？&ldo;守好老樓裡的……&rdo;謝侯掀了掀眼角，眼睛渾濁蒼老，他想交代些什麼，夕陽照不到的牆角，卻緩緩出現了一道暗黑的影，拉得長長的，是個人模樣。霧氣中，黑影一揖到底，困擾道：&ldo;我在此處已經好些日子。敢問兩位老人家，此處是何地？&rdo;謝由本來還剩兩顆牙，這一嚇，全嚇掉了，老頭兒傷心極了。後來，就請了一撥又一撥道士。初始還好，一個個搖著鈴，念著經，一時似是除了那鬼，確鑿不見影了。可過了一會兒，鬼又悠悠鑽出來了‐&ldo;敢問老者，此處為何處？&rdo;之後，無人能制。而後，徽城，卻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眉眼十分清淡，話少沉靜，小的眼圈兒黑，下巴尖，話多粗糙。大的個子極高，極挺拔，小的卻似有什麼病，肚子圓滾滾的，眼瞧著四五歲了，卻只有兩塊炊餅摞起來這麼高。噢，應是個侏儒。&ldo;扶蘇。&rdo;&ldo;做什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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