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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達摩寺回來已經好幾天了。據傳,達摩寺現在平安無事,正閉門作法事,寺中僧人不踏出山門半步,寺外閒人也不踏入山門半步。
據傳這幾天,從各門各派到茶館酒肆,達摩寺中俠客林的大旗成了最熱門的話題,但大家說話時既熱烈又小心,說起俠客林來,臉上的神色時而敬佩,時而擔憂。
據傳玄秘派的沙迦隆東傷得不重,沙迦巴那卻傷得不輕。
少爺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又昏昏沈沈過去。
那面如今成了江湖上最新傳奇的大旗就鋪放在榻邊的桌上,旗色已有些斑駁,旗面已有些破損。
少爺原本白皙的臉上,也彷彿蒙上一層晦色。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哪裡做錯了什麼。
老爺太太死後,我一直把少爺當作孩子;可是我辛辛苦苦這麼久無所建樹,卻只有少爺的一劍,才重新染紅了俠客林的旗色。
他才是俠客林的主人。
也許,我明白得太晚了?……
夕陽透過明瓦天窗,懶洋洋地照在水磨方磚地面上。
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我搶出廳門,只見一簇煙塵,倏忽而來。
十幾匹沒有鞍韉的快馬,馱著十幾個光頭赤足的白衣人呼嘯而至,卻在旗杆前不約而同地約住了馬,誰也不敢近前。
為首的一個高鼻深目僧人微一揚手,一封書信平平飛出,刀一般插在門上。
一聲吆喝,煙塵滾滾而逝。
沙迦隆東的信。
“讓出俠客林,否則,兩個時辰後我親自來。”
老老少少,幾十雙眼睛看著我;我的眼睛看著屋內,昏迷不醒的少爺。
都是久歷腥風血雨的人了,時已至此,事已至此,此時此刻,幾十張嘴,竟無幾句怨言,一聲哭泣,半語嘆息。
屋內,旗面如水,深沈不動;門外,兩面大旗,迎風舒捲:
酒饗千山客,俠傳八代名。
我也姓李。我也是俠客林的人。
現在該我為這面大旗作些什麼了。
“老弱婦孺請站在右邊,家中無後的也請站過去,其他人跟我站在左邊。”我儘可能平靜地說道。
沒有左邊,也沒有右邊,因為所有的人都站在一處。
我只好親自動手,我熟悉他們每一個人。時間,時間不多了,只有兩個時辰,不,一個半時辰。
該走的人都一步一回頭地走了,沒有眼淚,沒有話語,更沒有送別的纏綿。
來不及了。
剩下的人慢慢圍攏了來,看著我,等著我。
我又看了一眼屋裡的少爺,鎖起了眉頭。
“我們這裡誰願意護送少爺出去?為了少爺,為了俠客林,我們當中必須有人不死。”
沒有人答話。
死固然很難很苦,但此時此刻,不死比死更難更苦。
“誰?誰願意不死?”我的語調已帶了八分焦急。沒有人,沒有人回答。
“我能帶他走,我會讓他平安無事的,相信我。”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由遠而近,落在身前……
“我能帶他走,我會讓他平安無事的,相信我。”
我來晚了。
本來我早就想來,本來我早就該來的。
可是……唉……
院裡,幾十雙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眼裡露著一絲寬慰,和更多的不安。
李忠緊縮著眉頭,眼裡似有萬千話語。
我可以解釋,可以讓他們相信我的,我知道。
但來不及了,還有1個時辰。
他們必須相信我。
李忠忽然一轉身,走進屋去。留下我呆呆地站在院裡,對著幾十個不熟悉、也許永遠也沒機會再去熟悉的人。
天色漸漸地暗了,晚霞把遠處的山林染得血紅。
腳步聲促。
李忠抱著他快步走到我身邊,他的身上,裹著那面俠客林的紅旗。
他瘦多了,臉色慘淡,雙目緊閉。
我心亂如麻,既盼著他能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卻又不忍他睜開眼睛,看見俠客林生離死別的最後一幕。
他的雙目緊閉,一絲也沒有睜開。
來不及了。我看見許多人已在搬弄一些陶罐,我知道這些是狐狸炮,罐裡裝的是石灰和火藥。
“這些是太太當年改進的狐狸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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