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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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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田也是要整理的,春天了,就用劈鐮劈田塄,劈鐮尺長,三角形,中間厚兩邊薄,鐵製,後安一根丈長木柄,似放大了的紅纓槍。劈田塄時,人向外站在田塍上,弓腰,雙手垂握鐮柄,向右揚起,鐘擺樣劃過一道銀亮的弧線,劈鐮便劈向田塄,將田塄的雜草連一層薄薄的泥削下,使田塄露出新土,光潔一新。那草,就在田裡腐爛漚肥。劈鐮厚鈍,是依了擺動的重力削去草和土層的,新手往往如剃頭的學徒,劈得毛毛粗粗,我在學農時劈過,奶奶說我剃的癩痢頭。劈罷田塄,又用田鋤平田塍。田中,是冬天種的紅花草(紫雲英),堆的牛糞、生石灰、茶枯(榨茶油的油渣)和草木灰,以充肥料。劈過田塄鋤過田塍,就犁田和耙田,耙平了田,起田水溝,田溝作排水用。田溝貼著田塍起,用寬闊的四齒鐵耙挖起田泥,堆在田塍內側壓住田塍的一半,然後一手拄鐵耙的柄,抬起赤腳的右腳掌將田塍內側抹成光潔的弧形,最後一道在田塍沿用腳的五趾抹出五條印痕,以作美觀。此時,田裡田外,煥然一新,就插秧了。

犁田的時候,有美好的事物,那就是捉泥鰍。我熱愛幹這活,家裡有一個泥鰍筒,它是尺長,直徑三寸的竹筒,削成六角形,上沿兩側鑽洞穿索,底部是竹節,竹節鑽有若干小孔,以排水用。我穿著開襠褲,高綰褲腳,興致勃勃地跟在叔叔後面,他一犁出泥鰍,我就趕緊將泥鰍捉起裝進泥鰍筒裡,滿一筒就飛也似的跑回家,裝水缸養起,水缸是放在天井邊,不過一次滿的時候不多。好像樟木溪的人,愛泥鰍比過黃鱔。泥鰍養了若干天,吐盡了泥,就可以吃了,通常是乾煸,要淋花椒油,放薄荷葉,清涼且香。

插了秧,各家又會選了田放魚苗。一般這時節,就有賣魚苗的人走過村子,遠遠能看得見,他們戴箬葉斗笠,挑著鼓形的篾簍,簍內刷了數層棉紙,用桐油浸透晾乾,盛水不漏。魚苗就是水,肉眼極難看見魚苗,看上去是挑了兩大簍水的,簍結短索,求不晃盪。賣魚苗的人有一個能盛一中號碗水的木勺,兩塊錢一木勺水,買魚苗時,就盯著他舀水,說舀滿一點舀滿一點,賣魚苗人就說夠滿了夠滿了,還是蕩蕩灑灑,一勺水倒進田裡了,什麼也看不見,只是排水的田缺,已用竹箢箕插好,堵得嚴嚴實實。賣魚苗的人,多結對而行,一簍是鯽魚苗,一簍是草鯇魚苗,一簍是青鯇魚苗,一簍是鯉魚苗,鯉魚是紅鯉魚(小時沒吃過白鯉魚),如此可供選擇。每至此時,我總擔心他那是空水,什麼也沒有,只是待挪田的時候(手拄一竹竿,用腳圍秧苗劃圓周將水草撥一起踩入泥內。除草。雙腳輪替在田裡挪來挪去,曰挪田),魚苗有寸長了,鄉規鄉俗,用箢箕堵了田缺的田,是不能放鴨子的。待稻禾抽穗曬田時,田內要挖若干條養魚溝,割谷時,就將魚撈起,放大塘裡或深水田裡養,數家人的魚放一起養,便要做記號,在魚尾或魚鰭上剪一三角小口,過年時將魚捕撈起來,便可以分清誰家的魚。

梯田還有一個冬季,那並不是一個無作為的季節。梯田四季有水,所以是有一些小魚蝦的,以蝦為多。有一種小魚,其狀如小羅非鯽魚,只有一寸長,五彩斑斕。還有蜻蜓的幼蟲,像無翅的螳螂,也是綠的,都可以吃。捕蝦卻是婦人的活,男人是不幹的,只我這男人去幹過。客家人有諸多規矩,比如砍柴,男人不幹,所以我叔叔再閒也不砍柴,我奶奶要他娶老婆,理由之一就是砍不動柴了。婦人撈蝦,也是有一套行裝,穿繡花圍裙,戴繡花頭帕,斜背蝦簍,用小瓷碗做蓋,扛著撈蝦網出發,卻像去採集昆蟲標本。那撈蝦網是一個竹片繃起的葫蘆瓢狀的框,寬約一尺至一尺五寸,網密,是個小圓底,框後端是一長竹竿。撈蝦的過程十足簡單,將撈蝦網口朝前伸到田塍內邊的溝裡,人稍前,撈蝦網稍後,二人或三人等距離排列斜拖著撈蝦網走,保持這個姿勢,均步往前,從田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就收起撈蝦網,用小瓷碗在網裡一挖,把蝦和小魚挖起,裝進簍子裡,動作極一致。蓋小魚小蝦身手靈巧,往往會從前面人的網前彈走,所以,後面的網也是還有蝦可撈的。公平起見,換一丘田時,走後的人,就改走前,如此一丘田一丘田地走,那步伐與姿態,略約像執平衡竿走平衡木,從山腳撈到妹子嶺,就返回,總是能有收穫。我是覺得,那梯田無奇不有,要什麼有什麼。男人也可以從梯田裡打到野兔、野鴨,秧雞什麼的。我叔叔有一次和獵友將一隻野山羊趕入田裡陷住,分得三斤野山羊肉,我吃了,真是香啊!那是我第一次吃羊肉。

我奶奶每年要給我撈蝦,她都要約人去的。我喜歡吃蝦,樟木溪的田,種一季稻,未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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