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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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下巴處,再滴下去。思文開始木然地望著我,象是看一個陌生人。這時看到我流淚,她似乎省悟到了什麼,低了頭避開我的目光,盯著自己的雙手,不斷地用力去擦手背那碰破了皮出血的地方。她的動作中帶著一種自虐的殘忍,象是要平衡一下剛才對我的粗暴。我裝作不理解她這動作的意義,麻木地望了她不做聲。這樣持續了很久,直到我站得有點累了,才長長地嘆息一聲,頹然地倒在骯髒的地毯上。我聽到她開始輕輕地啜泣,又不住地抹去眼角的淚,這也沒有引起我心裡的那種愛憐的感情。
平生第一次,我拒絕了女人的眼淚。
要是我對痛苦的體驗不那麼敏感,那就好了,那樣我會活得輕鬆得多。有時候我遺憾自己情緒的觸角那麼脆弱,輕微的傷害也會引起強烈的難以擺脫的痛苦。我經常在內心說服自己,“這是一件小事”,可深心又有一個聲音提醒著我這種說服是一種善意的自欺。我甚至對自己有著一種痛恨,在心裡責罵自己是“沒有用的東西”,“狹隘的小男人”,但內心的沉重仍然無法消除。這種責罵成為了徒勞無益的掙扎,反而提醒自己更尖銳地意識到那種沉重,在裡面越陷越深。在這次事情之後,我忽然感到思文臉上說不清楚的一點什麼是那樣難以忍受,潛意識中那種生理性排拒忽然明確化了。四年多前,我和思文認識的時候,這一點使我有一點猶豫,我無法裝作視而不見,人唯一不能欺騙的就是自己。好多次我下決心想咬緊牙關衝過去,心想結了婚就不會再想那麼多,但又懷著一種很深的恐懼,怕結婚以後那樣的感覺更加強烈。人人都說思文長得漂亮,連我那些挑剔的朋友也沒有人提到這一點,這使我想與他們交流一下感受也難於啟齒。我在心裡嘆息著,自己這麼敏感可怎麼得了。有一次我似乎是不經意地提到這一點,朋友馬上反駁說,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真的十全十美又輪不到你了。他的話馬上解開了我心裡的疙瘩,這話真是太對了真是無法反駁。思文的柔順消除了我最後一點心理抗拒,我告訴自己這種彌補已經足夠。她對我那樣愛那樣痴心,我不忍也捨不得叫她失望。何況我周圍也沒有幾個姑娘經得起那樣近距離的仔細審視。結婚以後我幾乎忘了這一點,偶然有點感覺也沒有覺得那就是一個問題。可是現在,這種排拒的感覺又強烈起來,它阻擋著我從內心去接受思文暗示性的和解訊號。對思文的感情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再在內心躲躲閃閃遮遮掩掩,對自己長時間的裝聾作啞。“離婚”這樣一個念頭一旦在心裡閃過,就再也不能抹去,它在內心看不清的什麼地方發出誘人的遙遙召喚。
思文對那天情緒的失控顯然很後悔。她也許沒有料到我根本就不回手,也不遮擋,這樣使她的衝動找不到合理性的藉口,也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安撫自己的內心。如果我還手,她心裡反而會舒服一些。她已經意識到了,這樣一種木然的態度比粗暴的反抗更加可怕。我對那天的事並沒有特別計較,沒有提及一句,只是用一種淡漠來回答她表示悔意的暗示。那幾天我無心看書,上課也集中不起精力,整天的神思恍惚。我知道思文需要一個臺階,使她得到我的諒解而又不至於太突兀羞於出口。我在一種陰暗的心理支配下,以一種刻意的冷漠來阻擋她和解的意願。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我還是說還是做,可是語氣和神態中卻滲透著一種拒絕。晚上睡覺時我說一聲“瞌睡了”,就熄燈背對了她,在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嘴角那一絲冰冷的笑。
思文對我有意的拒絕已經理解,這使她羞於再做出和解的姿態。於是她換了一種方式。那天晚上她吃飯只吃了幾分鐘,一碗飯還剩下一大半,就推了飯碗,懶懶地倚在沙發上。推開飯碗的時候調羹掉在桌子上“當”地一響,這響聲使我領悟了這一舉動的特別用意。我想問一聲,猶豫著還是裝著沒注意到,沉默不語。這種沉默使我非常痛苦,我已經完全體會不到自己的冷漠帶來的報復的快意。整個晚上我都在進行著激烈的內心衝突,想著是不是該放棄這種冷漠。好幾次我幾乎就要換一種口氣去問她,為什麼只吃這一點飯,是不是病了,但總是在心裡害羞著鼓不起勇氣。又想到前幾天的事對自己來說甚至是一次機會,它使我有被良心允許的充分理由保持這種冷漠。於是我裝作沒有意識到她的自虐,說幾句平平常常的話,大多數時候用漫不經心的閱讀來掩飾沉默中包含的殘忍。睡覺之前我幾乎要崩潰了,不經意似地問她:“我肚子又餓了,煮了牛奶你也吃一杯好不?”她淡然地說:“算了。”得不到回應我馬上退了回來,默然的睡了。
半夜我突然醒來,象心裡有什麼在提醒著自己。我伸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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