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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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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放什麼生呢?”

老人嘿嘿地笑了,嘶啞而滿意的笑聲中暗藏著某種秘密,“你不知道,那天天剛亮我迷迷糊糊中聽見屋外有不像牛、不像羊、又不像狼的叫聲,我趕緊起來開啟門一看,菩薩,兩隻小獐子正哭著用嘴去拱倒在地上的獐子阿媽,我走過去一看,菩薩,母獐已經死了。”老人沉浸在巨大的悲憫中,“菩薩,這就是菩薩給我安排的伴,它們一點都不怕我,我趕快把兩隻小獐子趕進牛圈,把僅有的一頭奶牛的奶擠給它們吃,七八天下來,兩個小傢伙長好了,熟悉我們(環境)後,就乾脆在奶牛肚子下去吸奶,就這樣,奶牛、獐子、還有我,我們四個高高興興地一起生活了十天,我和奶牛都不再孤單了。”說到此老人咯咯咯的笑聲倍加爽朗,同時眼角溢位了幸福的淚水,“菩薩,後來我想,獐子是屬於草地的,我不能養在家裡,我要把它們放回草地,第一次,我把它們放生後不到兩天,它們又按原路找回來了,第二次,我乾脆走得更遠去放生,可又不到第三天,它們又找回來了,菩薩,我們太有緣分了……” 。 想看書來

20 雪中蹄聲(4)

“阿媽,我敢跟你打賭,它們還會回來。”達瓦深情地看著沉浸在幸福回憶中的老人。

“這次恐怕不會了,這次我把它們放生得那麼遠,菩薩都認為夠遠的了。”老人再次咯咯咯地笑了,“走的那天我專門請喇嘛在獐子的耳朵上栓了放生的紅布條,這樣它們的命保住了……”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了老人的敘述之後,白茫茫原野印滿了騾馬的蹄印。

事隔七日,阿古爸爸的預感得到了證實,綿綿不絕的大雪像惡喇嘛施咒般肆虐了這片大地,馱隊被連日的大雪堵在了拉拉山西面的山麓,雪,封山了。

馱隊擁擠在過去趙爾豐打仗時修建的糧草倉庫裡,神情恍惚的達瓦同所有的馱腳娃一樣,把自己裹在藏袍裡萎靡不振。寒冷像浮著冰塊的水一樣鑽心刺骨地透進藏袍、浸入肌膚、鑽入骨髓,手和腳的關節由寒冷帶來的擠脹似的疼痛轉向沒有感覺的麻木。屋外的雪時而由風交著跑步似地橫斜著投向大地;時而在萬籟俱寂的大地上瀑布似地墜落;不分晝夜的連續覆蓋給達瓦帶來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彷彿唯有屋外白茫茫的原野才是唯一的永恆。

死亡的氣氛多年來第一次籠罩在這些自信的馱腳娃身上,不知不覺中老阿古無意識地帶頭念起不成章節的消災經,起初,這撥缺少寺院喇嘛誦經韻律的馱腳娃們還對自己唸誦感到滑稽可笑,隨著倉庫的土牆上覆蓋著二指厚的冰霜和屋外無休無止的降雪,隨著老阿古鬍鬚上的熱氣從水珠變為冰粒的時候,他們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神態越來越古板,越來越迷茫,往日這些大地行走者的瀟灑和從容被肆無忌憚的大雪吞沒了。昔日的倉庫變成了祈禱的經堂,祈禱神靈保佑成為他們終日的夙願,所有的人都發自內心地跟隨老阿古甕聲甕氣地誦經。他們凝神地瞅著屋頂的房梁,企圖想從它靜默中找到神的救助。

最令達瓦揪心揪肺的是小洛卜在火堆上烤長滿凍瘡的雙手時,竟然烤出了焦糊的肉味卻忘了疼痛。隨後的日子,達瓦一想起小洛卜的焦糊流膿的雙手心裡就刀割似的疼痛難忍,“這樣下去,人和牲畜都要完蛋。”大雪堵住了倉庫的大門,為了儘量避免損失,達瓦吩咐,“剩下的酒每人每天只能喝十口,倉庫的屋樑只要房子不塌,都可以拆來燒了,所有的騾馬每天只能供應四分之一的黑豌豆。”

另一間倉庫裡,騾馬們身貼身地擁擠在一起,它們腳下的尿液、糞跡和蹄子堅硬地粘合在一起,失去了往日揚頭奮蹄的活力。空氣裡絲毫沒有了大糞的異味,當達瓦再次摸著逐漸消瘦的騾馬的脊背時,他想起了出發前的那個漢女人和折斷的銅瓢帶給他的黴運,“也許是老天的懲罰。”這話在嘴裡轉了一圈但沒有說出口。他記得,去年馱隊走這裡過的時候,老牧民秋吉還笑呵呵地對達瓦說:“我家的牛比你的騾馬還多一倍。”今年這個時候,老頭家近一半的牛被埋在雪裡。達瓦看見,除了秋吉家的牛羊死得千姿百態外,所有邊妥壩子的農牧民家庭都無一倖免。牧草被厚厚的積雪壓在下面,所有的牛吃不到草,見啥啃啥,舌頭全被吃進的木棍、樹皮刺破了,老頭的老伴和小孫子的眼睛患了雪盲症,腫得只有一條眼縫,媳婦為他們擦了羊奶。秋吉老頭倒還很平靜,若有所思地說:“我在十一歲的那年,邊妥壩子曾遭受過一次毀滅性的雪災。”痛苦的記憶使老人的眼神十分憂傷,他淡淡地對達瓦笑了笑,用充滿逆來順受的眼光朝著達瓦說:“這也許是天意。” 電子書 分享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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