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部分 (第1/4頁)
雨帆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筆趣閣小說www.biqugexs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我快四十歲了,這個年紀的人就是要四下裡走走,要到外面去,他的這份自由誰也不能剝奪;他要抓住自己所剩無幾的一點點機會……我特別想說的是,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經歷盡了艱辛,雙腳滿是血口——難道我連出差、到山裡去一趟的權利都沒有了嗎?難道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你就有權任意擺佈我、胡亂扔我用了十幾年的背囊嗎?要知道那裡面可裝滿了一箇中年人的辛酸……
《你在高原》 第二部分 《憶阿雅》(17)
她出門以後,我用了好長時間來平靜自己。我把那個背囊拾起,摺疊好,重新放好。
這是一個週末,梅子的弟弟小鹿來了。這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夥子,眼下正在市體工隊集訓。他長得很高,是體工隊裡才有的那種長腿小帥哥。他的到來使小屋裡的一切惆悵一掃而光。我從心裡喜歡這個內弟,一直覺得他是這個城市所能生出的最好的一個小夥子了,高爽,清澈,多麼純潔。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惆悵,永遠像漾著一汪清水。他在這兒玩了一會兒才流露真實的意圖:邀請我們一起回爸爸媽媽那兒。平時我不願到梅子家去——那個寬敞的小院儘管有一棵迷人的大橡樹,有精心培植的花草,可對我還是沒有什麼吸引力。可是現在,這會兒,我卻無力拒絕。當我一口答應到他們那兒去時,小鹿跳了起來,梅子也立刻變得高興了。
老遠就望到那棵大橡樹了。橡樹之家啊,你本來應該是最好的去處……岳母長得胖胖的,面板白皙,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我和梅子每次回去她都高興得很,為我們張羅好吃的。岳父不苟言笑,十分沉穩,在我的印象中,任何時候他都在思索,都在工作。我這會兒在院子裡稍一停留,然後徑直走到了他的書桌前——他離休後搬弄了各種各樣的書來看,一有時間就讀,擺出一副繼續辦公的架勢——這會兒他剛剛離開了書桌,桌上有一本攤開的大字印刷的書籍,中間正放著一支紅筆。我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上面用紅筆劃過的一句話: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岳父進來,我也就站得離書桌遠一點。
我們的交談總是十分簡單。他說話時有許多的“唔”、“嗯”、“很好啊”。這使我無法暢所欲言。我甚至無法撥出“父親”兩個字。我心裡明白,我自小被這兩個字所傷。
梅子的弟弟正在院裡玩,我就找個機會離開岳父,也加入到院子那一夥去。接下來的時間我差不多都和這個小夥子在一起。他和我比賽彈跳力。他每跳一下,都在能夠觸控到的大橡樹幹上用粉筆劃一道白線。我發覺他的彈跳力可以比我超出半米。這就是個體差異啊。
這個週末過得還算愉快。傍晚,梅子從外邊捎回一件裘皮大衣。我們花不起這筆錢,這肯定是岳母給買的。一種金黃色的毛皮,黃得讓人都有點兒害怕。我不能不想到那是從可愛的小動物身上剝製的……梅子多麼高興,她大概在想象冬天,想象那時走在雪地上會有多麼快活。為了搭配這件衣服,她甚至順路買了一雙漂亮的高筒皮靴。
就在她喜氣洋洋欣賞裘衣的這個夜晚,我終於提出:咱們一塊兒回我的老家一次吧,到蘆青河灣,特別是到那片大山裡去轉轉——“你能和我一起嗎?”
梅子的臉色冷了一下。她以前到過那兒,以前我們真的有過一次浪漫而難忘的山區之行。她大概想問:你在那裡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為什麼還要頻頻地、一再地跑向那片大山?
我心底裡有個聲音在奮力作出解釋。我想說,在這座燃燒著的城市裡,我已經被烘烤得快要枯乾了。我發現先是頭髮開始失去光澤——而原來它是濃密油亮的,現在真的像一撮枯草了,再有不久就要一把把脫落了。我知道任何植物都要選擇一塊土壤,如果硬要把它移栽到一個貧瘠的地方,那麼等待它的只有衰敗和死亡。這就是我陣陣不安、急於離開這座城市的原因。梅子,你總是對我的頻頻出走、對我與那片泥土的關係作出完全不同的解釋。你說過,我牽掛的是另一些東西——可它到底是什麼你也講不清,或者乾脆就不願說。但我知道這是遊子的渴念,知道這渴念到底有多麼深。
《你在高原》 第二部分 《憶阿雅》(18)
遠方,我的山地,那裡好像有一種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聲音在呼喚——這聲音綿綿不絕……這個城市的夜晚啊,我又無可迴避地傾聽著大山。無論是什麼都無法隔絕這呼喚的聲音,這正是我的悲劇。
梅子每天起得都很早。我每次醒來,都看見她已經在早晨的光線裡活動著。從我這個角度看她的臉龐側
《你在高原第幾部獲矛盾文學獎》 第75部分(第1/4頁),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