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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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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高原》 第二部分 《我的田園》(38)

午夜裡的生活有時十分誘人。因為柺子四哥的帶動,夜裡值班的人幾乎無一例外地喝起了瓜幹酒。也由於他的倡導,我們茅屋裡設了一個永久的酒罈,裡面裝滿了冰涼的瓜幹酒。當酒罈裡的酒灌不滿壺時,他就趕緊設法再去弄一些回來。我曾經勸過四哥,不讓他給肖明子和鼓額勸酒——他們還只是兩個孩子。可四哥用那雙任性的眼睛瞥了瞥我,說:

“你知道什麼?孩子、大人,還不都是一樣。半夜裡溼氣重,你不讓他們趕趕寒氣?你怎麼就懂得半夜裡出門抵抗露水還要披上蓑衣?告訴你吧,瓜幹酒就是最好的蓑衣!”

他還勸我每天喝上一點兒,我拒絕了。可是在半夜裡,當我迎著守夜人的火光走過去,看到他們支起的小鐵鍋裡翻動著一條魚或是一些花生和紅薯時,也忍不住要接過酒葫蘆灌上一口。

我曾小聲問鼓額:“你能喝多少酒?”她那沉重的腦瓜往下埋了埋,小聲說:

“兩小口兒……”

鼓額在這個秋天裡穿著萬蕙給她做的紫碎花小布衫,十分可愛。小布衫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一片胸脯。她的脖子和胸部都被強烈的海邊陽光曬成了黑紅色,閃著一片光亮。她本來就不夠白,這個季節就變得黑乎乎紅撲撲的了,整個兒就像一塊精心烤制的小紅薯。我看見她的不大的手掌上滿是老繭,卻絲毫不失靈巧。夜晚她坐在那兒,不時往鍋裡扔些花生,扔一條小魚,再捏點兒鹽花。她把地上的蓑衣展得很平,順手揀去了上面的草葉和葡萄梗蔓。她總是把躺臥的地方弄得乾乾淨淨。她往小鍋下面塞著柴草,有時低下頭去吹火。當她做這一切的時候,斑虎就神情肅穆地盯著她。

鼓額對四哥無比依戀。她覺得這個五十多歲的人是最可信賴的。四哥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她,出去時總捎來一些她喜歡的東西。肖明子和鼓額打鬧,如果他不小心把鼓額弄疼了,四哥就跺腳發火。他和萬蕙早該有個孩子了,我想他們是把一種溫柔的心情移植到了鼓額身上。

有一天夜裡我到園裡去,發現除了斑虎之外,鼓額和四哥兩人都睡著了。要不是我親眼看到,我怎麼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幅奇景——身邊的火熄滅了,天有點兒冷,鼓額在半夜裡不知怎麼把她光光的腳板伸進了四哥的懷裡,四哥就讓這雙腳掀開衣襟頂在熱乎乎的胸脯上。這個頑皮的孩子!她的那個取暖的方法多麼有效又多麼奇特啊!

我想四哥被這樣一雙腳蹬踏著,也許睡得會格外甜蜜。他打著鼾,閉著眼睛。我在一邊注視著,伸手撫摸著斑虎的腦殼。我看見,斑虎用疑惑的目光盯著鼓額的兩隻腳。

它就這麼看著她,一動不動。我拍拍斑虎,又在它的脖子那兒撫摸了幾下,然後輕手輕腳離開了。

溫煦的目光

這個夜晚我一個人走著,突然倚到石樁上一動不動了。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或者說它在這個時刻從心底泛出。我來這片平原上已經很久了,很久以來我都不得不壓抑著一種渴念。我應該去那個園藝場一次了。

我每天忙忙碌碌,卻仍然不能遺忘。我的所有操勞好像並非隱蔽在一個角落裡,而是一直照耀在一雙溫煦的目光下。是的,我相信她已經看到了這裡的一切。是她,而不是我,對發生在這裡的一切秘而不宣……如今已不可能再瞞著她了。

其實自從幾年前出發遇到她之後,她就再也沒法使人忘記。我想現在應該去找她了,帶著我的葡萄園。

《你在高原》 第二部分 《我的田園》(39)

屆時我不知該對她說點兒什麼,我只想讓她看看現在的葡萄園,讓她來做客。

我對四哥談了自己的這個想法,談了我在那個園藝場裡的一個特殊的朋友。四哥嘴裡驚訝地唔了一聲,瞥我一眼。我覺得他的目光分外犀利。我只說:“你見到她就會明白的。”

四哥再沒有問起什麼,只是忙活起來。他讓萬蕙認真準備飯菜,又到園子裡搞了一些早熟的葡萄。我們動手把最好的一間屋子收拾出來,在那裡擺上了一張小桌。好像我們都料定她即刻就會來到似的……我寫了一封信,其實只是非常簡單的一行字:

請您到我們的葡萄園來做客。寧伽。

四哥看了看那張條子,把它掖到懷裡上路了。我開始掩飾自己的激動。鼓額和肖明子不知要出什麼事了,一齊看著我。他們明白這肯定是一個不平常的日子。萬蕙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搓著大手站在門口遙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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