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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戲子死了,我的天下才會清靜罷。
我慢慢地執拐進屋,全然不覺得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09
……
打發走戲子之後,我去梁婉儀就讀的大學觀看他們的藝術演出。
梁婉儀雖然年輕,在詩劇上卻有很高的造詣,每每能把那些難唸的英文唱詞演得極具特色,在學校裡稱得上是一顆璀璨的明珠;雖然被她之前欲擒故縱的把戲倒足了胃口,但是現在的她身邊已經失去了那些過分殷勤的追求者,理應會比往昔懂事些,我便起興去瞧瞧。
果然,梁婉儀對我的不請自來表現出極高興的模樣,甚至當面為我吟了一首泰戈爾靜美恬謐的詩。
我知道在梁婉儀的心底,許是樂觀地認為我和戲子只是逢場作戲;畢竟這的確促進了我們二人的事業,而我也沒有明確地與她講明。
這便極好,淑女現在的懂事讓我很欣慰。“婉儀,我已經託孫先生向歐洲幾所藝術大學遞交了申請。”我坐在演出會場一角的白木小桌旁,笑著迎接從舞臺上下來的梁婉儀。
身著公主裙的梁婉儀一愣,手中的薰衣茶也放下來,似是不解地重複道:“大學?”
我點頭道:“對,我也替你申請了一個名額。三叔告訴我你對珠寶和服裝設計都感興趣,也很有天分,如此一來只在國內窩著是不成的,正好我也想學習一下西洋畫,我們二人剛好可以去共同進修。”
這便算是變相的求婚了。
我看得出她在猶豫。畢竟即使沒了宋方覺,我也是她的追求者中最為平凡的一個,雖然現在名望已經上升到她可以接受和崇敬的地步,但無奈面相還是普通了些,讓她這樣一個美女下半輩子隨我,應是有些委屈的。
我也不急,只是讓她再多多考慮幾天。若是她不願,我就和廖春生他們去檀香山,娶一位熱情的洋夫人來度過餘生,也差不了許多。
廖春生時不時上門來催促我一番,我也謹慎了許多,除卻他之外誰也不見,更別說現在嫌疑頗大的孔非聖了。
……
三月時,日本賊寇軍艦進入大沽口,國民軍慘遭炮轟,自衛還擊;十六日,日本以破壞《辛丑條約》之名攜八國公使向段祺瑞執政府發出最後通牒,並以武力威脅北洋政府。
十八日我帶著學生去參加反對八國最後通牒的國民大會,卻因為拖著殘腿中途跟不上隊伍,被大會主席徐先生出聲勸下,只得蹣跚著回到學校坐下休息。
我因此避過了慘劇。
當我被夢中那黑洞洞的槍口驚醒時,原本十分慶幸,大汗淋漓地拍了拍胸口,卻在下一秒真真切切地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槍響。
……
我顫抖著從躺椅上坐起,戴上了放在書桌上的眼鏡。
下午,兩個受傷的女學生進來辦公室見我。我認得她們其中一個是當初被大哥害死的劉初秀的妹妹劉初良,另一個是戲子的青衣弟子季玉英。
“還好罷?”我問她們。
劉初良傷了胳膊,上面正纏著簡單的繃帶,殷紅的血不停地從裡面滲出,在那一雙黑眼睛的映襯下分外可憐;季玉英的左眼被飛濺的彈片擊中,已經失明瞭,此時正帶著醫館裡的衛生眼罩,黯然地與劉初良並肩站著。
“先生,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劉初良看著我哽咽道,“明明土匪的是他們,卻硬要把我們叫做土匪!明明敵人是日寇,卻偏要朝自己的人開槍!”
“……你們什麼也沒做錯。”我走過去摸摸她們的頭,把她們攬在自己的懷抱裡,“你們是女英雄,是學校的榮光,先生也為你們驕傲。”
這話說著,我不禁潸然。
“先生,您別哭!”她們抬起頭惶然勸我,卻也都低低地哭起來。
我掏出手帕給她們拭淚,自己也順手揩揩眼角,心中的荒涼與孤苦又開始瘋狂地滋長。這樣的亂世,這樣的天下,這樣的執政府,我們活著,又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我所熱衷參與的一切,冷眼旁觀的一切,都不過是在苟延殘喘。
我一向認為自己沒有什麼良心;良心這東西,在亂世之下是最不值錢的。然而今日我卻覺得萬分悔恨,睜眼閉眼都彷彿能看到那些倒在血泊裡的學生屍體,或是那些畜生軍警慘無人道的作為;身為校長卻沒有好好保護自己的學生,這已是第二次。
這許是我別離了幼時那些黑暗的日子後,最痛苦的一天。
夜晚,我挑著燈寫檄文。
磨禿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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