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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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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冢累累,描不勁儒林詭狀。怪何物、鑄人蒼昊,這般骯髒。嫫摹母翻嗔西子舞,天魔巧借菩提相。望氤氳、幻海是風濤,憑誰障。門和戶,爭依旁,山和鬥,成欺誑。便重刊夏鼎,難窺魍魎。我欲燃犀牛渚下,君看照膽秦宮上,數年來、掬淚灑穹蒼,空惆悵。

調寄《滿江紅》

列位看官,知道這首《滿江紅》是個什麼來歷呢?話說揚州城外,有個地方,叫做宜陵鎮。這宜陵鎮的東邊,有一座小小古廟,叫做斷雲庵,庵內住了一個不僧不俗的道人叫做冷眼道人。這冷眼道人,自從來到斷雲庵之後,約莫住了三十多年,年紀總在百歲以外,頭髮禿得是半點俱無。不管什麼大風、大雪、大雷、大雨,便是天崩地塌下來從沒跨過山門一步。每逢本地一班施主到庵瞧他,或是帶些香火錢布施他,他只笑嘻嘻的,坐在藤床上,略略的點一點頭,彎一彎身子,略起右手,道一聲上坐。除了這上坐兩字以外,他便朦朦朧朧的迷著一雙老眼,顫巍巍的坐在上面,片言不發。遠遠望去,好比一株枯樹。任憑你是什麼地方上的闊紳或是達官顯宦,打從這裡經過,他總是眼光一閃,登時閉了。為的這種原故,有些文人學士,替他加卜外號,叫做天囚道人。他卻藉此休息,落得個消閒自在,連什麼大千三千世界和那世界上古往今來的什麼朝代,都忘記得乾乾淨淨,你道快活不快活。古書上說得好: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偏偏靠著這庵不遠的地方,有個種園田的王老兒。

這王老兒也不知道多少年紀,但見他滿臉上的皺紋,皺得像那三年陳老的福橘一樣。頭上飄著幾十根又枯又短的黃頭髮,卻用紅頭繩編成一條小辮,掛在頸脖子後面。偏他精神矍爍,每日清晨早起,便挑著些青菜蘿蔔之類,經過庵前,說兩句不瘋不癲的呆話。到得鎮市上,做完了買賣,順手帶著一壺黃酒,掮著兩隻空籮,跨進山門,向道人討了一隻粗碗,一面喝酒,一面便把他肚皮裡熟讀的古書,什麼《西遊記》《封神榜》、《岳飛傳》、《水滸傳》種種的故事,嘮嘮叨叨的指天畫地,講與這道人消遣。

不料那日天氣新晴,正想和那道人攀幾句閒談,進門一看,那道人已不知去向。但見靠藤床一帶的泥牆,淋淋漓漓的,寫著幾十行擘窠大字,就是這首《滿江紅》看來看去,雖然不十分明白,覺得都是牢騷滿腹,憤時嫉俗的話頭,不由得看了一遍,傷心一遍,放聲大哭。哭到沒可奈何時,掠開淚眼朝那《滿江紅》的下首一瞧,只見一軸手卷,掛在那邊。開啟看時,前面原是道人的親筆畫,畫的一幅《霜林脫劍圖》,後面便是道人,敘他自己一生的閱歷。原來這道人姓冷,名鏡微,表字碧虛,原籍浙江仁和人氏。自幼便生得眉清目秀,聰穎異常,省城裡沒一個不知道他是個神童的,準擬他功名上進。到了一十六歲,在他父親的書房玩耍,向那一隻破舊書箱的裡面,揀出一部破舊的書來,叫做什麼《理學宗傳》,從頭至尾的讀了兩三遍,偏偏的記性太好,竟把全部記得個隻字不遺,竟如寒九天氣,吸下的冷水,點點滴滴,都黏在肺腑中間。從此以後,頭也直了,眼光也定了,手也僵了,說話時嘴也木了,走路時腳步兒也方了。他父親看得很為奇怪,怕他中了風魔,時常的用言語來開解他。無奈他只一絲不亂,一心一意的要做程朱,把一個兩千幾百年偌大的道統,不管他幾何輕重,直擔到自己一人的身上。

你想讀書人家的小孩子,腦氣筋本來是天生弄壞的,身子是萬萬不會結實的,哪裡經得起這一副重擔子,壓在肩膀呢!

不上一月,竟弄成了一場大玻嚇得他父親手忙腳亂,把省城裡的名醫,都請教遍了。眼見得病勢日重一日,十分焦灼,忽想起一位老世伯來。這老世伯名叫唐金鑑,曾經掛牌多年,只是本領有限,生意也不十分興旺。自古道,病急亂投醫,事到於今,也顧不得許多,便吩咐家丁,拿了自己的名片,送到仁和縣前的直街。只見一塊又黑又黃的招牌,上面寫的四個小字,分兩行標註的是“三世儒醫”,下面寫的是“唐金鑑醫室”五個大字。那家丁便站住了腳一想,我們老爺真正胡塗了,為什麼請教起儒醫來呢?處館帶行醫,本來就打十八層的地獄。這位先生,既是三代的儒醫,三個十八層不是要打五十四層地獄麼?想著,便要踅回家去,回覆主人。就在這時,斜地裡面走出一個人來,身上著的一件竹布長衫,手裡拿著一柄方頭摺扇,朝著家丁望了一下,問道:“你這人,敢是來請先生的麼?”

那家丁接著他一問,信口答道:“正是呢。滿城裡面到處是先生,不知哪裡有個好的呀?”那人道:“俺家祖太爺,讀的醫書足足堆滿了半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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