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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淋漓,倒似乎句句切中人心,極具煽動性。他將告文遞給卿塵,笑讚道:“好文章,可問了那人是誰?”
冥執道:“此人是雲州士子秋子易,今年都試也榜上有名,點了二甲進士出身。”
夜天凌對陸遷道:“雲州果然出才子,先有你陸遷名冠江東,現在又出一個秋子易,想要轟動京華。”
陸遷道:“先前倒也聽說過他,似乎是個極放浪的人物,平時恃才自傲,在士林中頗有些名聲。”
“的確好文才。”卿塵看完了告文,想了會兒,“越州巡使秋翟,和他可有關係?”
經她一提,陸遷記起來:“雲州秋家是當地名門望族,秋翟是這秋子易的嫡親叔父。”
“哦。”卿塵眉梢略緊,後面的話便沒再說。越州巡使秋翟,那是殷監正的門生。
夜天凌若有所思,徐徐淺酌杯中酒。此時忽聞馬蹄聲緊,遙見江邊堤岸上一騎飛馬快奔而來。馬上也是個年輕男子,尋到石舫這裡,下馬快步踏上石橋,遠遠便道:“子易兄,諸位,諸位!國子監那邊出大事了!三千太學士因今年都試題制廢經典輕禮制,偏頗取仕,聯名上書以示不滿,現在全都在麟臺靜坐,請求聖上重新裁奪!”
這訊息傳來,頓如烈火添柴,眾皆譁然,一時群情激昂。陸遷眼見那群士子便要趁勢起鬧,忙道:“主上,讓他們再推波助瀾,怕會釀成大亂。”
夜天凌輕叩酒盞,信手放下:“你去吧,壓住那個秋子易,傳朕口諭,準他們自聖儀門入麟臺參議此事。”
陸遷聽到這樣的安排,十分吃驚,但隨即拱手一鞠,低聲道:“臣領旨。”便快步離去。
陸遷離開後,夜天凌站起身來,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三千太學士聯名奏表,聖武年間也有過一次。”
卿塵手指籠在袖中,不由略微收緊——聖武二十六年天帝詔眾臣舉薦太子,國子監三千太學士曾聯名上書,具湛王賢,請立儲君。
春盛,日暖,風輕。麟臺之內,氣氛卻凝重。
正午的陽光在魚鱗般層層鋪疊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目的色澤,連帶著殿前的瓊階玉壁也似映著光彩,然而透到靳觀心底下,卻深涼一片。
面對著眼前人頭攢動,靳觀怎也沒想到昊帝敢讓國子監太學士與今年新科進士們同臺辯論,並準天都士子麟臺參議。
都是些血氣方剛計程車子新貴,這要是控制不下場面,可是要生大亂的。更令他心驚的是,剛才進來的時候,見到麟臺四周已經遍佈玄甲禁衛,重兵環伺,為首的是上軍大將軍南宮競。
金釘朱漆的巨大宮門緩緩閉合,靳觀臉上鎮靜,背心已是一片冷汗,眼前盡是昊帝那張峻冷無情的臉,彷彿那深不可測的眸光就在身後,刺得人如坐針氈。
若是麟臺中真鬧出事來……他沒敢往下深想。原本默許太學士聯名上書,他自認是進是退,總有把握控制局面,可眼前伸來隻手輕輕一翻,棋盤顛覆,下棋的人反成了棋子,那強有力的手就這麼扼在關處,頓時叫人進退兩難。
好在場面目前還算穩定,靳觀環目四視,除了深衣高冠的太學士們,麟臺之東是今年金榜題名的新科進士,一律冠服綠袍,循階而立,引領他們的,是銀青光祿大夫杜君述。麟臺之西,是服色各異的天都士子,原本這應是最混亂的一面,此時倒也秩序井然。靳觀一眼便看到在他們之中正與秋子易相談甚歡的陸遷,眼角不自覺地牽了牽。
江左陸遷,少時素有才名,尚在弱冠之年便因不滿當時雲州科場營私舞弊、貪墨昏暗,曾放肆行事,在雲州貢院外牆之上潑墨揮毫草書狂詩一百二十句,直刺考場弊端。隨後糾集江左士子近千人棄書罷考,以至於那年雲州巡使、江左布政使相繼遭貶,甚至牽扯到數名中樞要員。陸遷自己也因此被革去功名,險些廢除士籍,但在士林之中卻從此聲名鵲起。
一晃十年有餘,現在的陸遷也尚不到而立之年,站在那些士子當中,仍是意氣飛揚。以他的經歷與名聲,自然極易鎮撫這些士子的情緒,效果如何,只看眼前秋子易的態度便知。
以前只知昊帝手下精兵猛將所向披靡,卻不料如今出一個斯惟雲,就敢清查百官;出一個莫不平,可以牽引朝堂;出一個陸遷,又領袖士林。再看看身旁坐著的灝王,這是前太子,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按理說新皇即位是最容不得這樣的人,但灝王卻頻受重用,甚至連春闈都由他主試。還有一個漓王,平時看上去不務正業,偏偏就能掌控京畿司,協理帝都兩城八十一坊大小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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