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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笑而不答。
七老漢說:“大空你這樣子,好像真的將來要做官?你也球不頂的,你沒根沒基,說話只是直來,比金狗還欠幾成火色,你不是做官的材料!”
大空說:“我要是真做官了呢?”
七老漢說:“像你這人,唱個花臉還可以,做主角嗎,這些跟你一塊撐船的,不但沾不了福,反要招禍的,你信不信?官位怪得很,什麼好人上去做了就變!”
大空哈哈大樂,道:“好呀七伯,那我真的做了,第一個就殺你!”就突然連打了幾個噴嚏,想,咱在這裡混說什麼,人家逛了寨城,該採買的東西都採買了。便對福運說:“咱陪不起七伯閒工夫了,咱進寨城去吧!”
兩人從船上跳上岸,雷大空在商店買了一斤鹽,一斤醋,五斤掛麵,準備了排上的吃喝,路過南正街戲院,正出售秦腔《趙氏孤兒》票,福運要看,大空說:“你要看你去看,我不稀罕戲文哩!我在排上等你,戲一完就回來,咱明日天不亮就開排呀!”自個提了吃喝搖頭晃腦而去了。
福運看完秦腔,回到排上,卻不見了雷大空。問旁邊船上的人,七老漢一夥早已去了貨棧歇身,留下守船貨的人說,剛才來了幾個公安局的人,突然包圍了渡口。大空正喝酒,當時看見帶領公安局人的有田一申和蔡大安,還舉了酒杯喊道:“又抓什麼壞人了?來喝一盅吧!”田一申和蔡大安就上了船,一盅喝罷,忽地按住了他,公安局的人就拿銬子銬了他的手。大空使勁掙扎,質問:“你們為什麼銬我?”那公安局的就說:“你破壞改革,毆打傷害堅持改革的領導幹部!”大空又喊叫:“我那是自衛,他田中正到……”話未說完,田一申就一拳將他打暈,拖上岸拉走了。
福運一言未發,倒坐在船頭上。
這天夜裡,福運在公安局的門口跑來跑去,但大門緊關,在對面街簷下蹲著,一眼一眼看那扇鐵大門,鐵門在門樓高處的兩顆燈泡下閃動黑光。他滿面淚水,無力進去營救大空,白石寨城無一個他認識的有辦法的人,只是千聲萬聲恨罵田中正,恨罵田一申和蔡大安。末了,突然記起一個人來,急忙忙向北街一座小樓處跑,那是一個小院,大門叫不開,立在街道朝樓上三層的一個窗子喊。窗子開了,金狗頭探出來,福運叫道:
“金狗,金狗……”哇地痛哭,泣不成聲。
這一夜,金狗正在趕寫一篇文章,到了夜裡兩點才丟開筆紙睡下。倏忽間,他發覺有人到他房間來,定睛看時,是小水、福運和大空,小水一身孝白,福運和大空則皂衣。他覺得他們都年輕又漂亮,相見都來拉著他的手,要他一同去州河裡放排。他高興地去了,一直步行到寨城南門外渡口上,河面上果然停泊著福運的木排。四人上去,排就悠悠地動,小水用大而熱烈的眼睛看他,他也看她,但很快避開了目光,心裡亂糟糟地不知說什麼,幹什麼,望著排下的水說:“州河好深啊!”小水說:“你別坐得那麼靠邊,這水浮躁得很!”一句未了,河面起了大風,水波興動,排顛簸不已。他說:“大空,讓我撐!”大空笑道:“你不相信我嗎?你是州河上一條龍,我也是一條蛟哩!我自信我的水性!”他說:“你別逞能,你在洪水期將三張排連著撐過嗎?”大空說:“你瞧吧!”沒想排突然傾斜起來,一下子將大空和福運掀下河去,河水灰濁,立即沒了其頂。他大叫了一聲,撲了起來,竟發現自己坐在床上,被子全被蹬下床去,自己是一頭一身汗,方明白剛才是做了一場噩夢。看房子動靜時,四壁牆上有什麼晃動,忽大忽小,變幻無常,金狗毛骨頓時悚然,極度恐怖,定睛再看時,原是遠遠的街燈亮著,將室外的清桐樹枝映影在牆上。金狗到底是膽大的,他重新睡下,卻怎麼也睡不著,回想起剛才的夢,覺得幾分蹊蹺:與小水分手之後,他幾乎常常晚上睡覺前企望能做夢見到她,但卻一直未夢到,這些日子裡,毫無這種慾望了,倒這般清清楚楚地夢見了小水。奇怪的更是小水怎麼穿了孝衣,福運和大空穿了皂衣,“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是自己久而久之祝福他們幸福的原因嗎?但對於木排傾覆,福運和大空落水沒頂則感到幾分不安,金狗在家時,聽和尚說過人落灰濁水中為兇,這是不是什麼兆徵呢?金狗立即就否定了:民間不是常說,夢是反過兒的,做夢誰死了,誰才是活得旺的!這麼思想一番,漸漸心裡平靜,迷迷糊糊又復睡去。
福運在屋外的吶喊,第一聲他就聽見了,還以為又在夢中,待到二聲三聲吶喊之後,他聽出這確確實實是福運的聲音,聲音是那麼痛苦和驚慌,金狗心就驚了!等將福運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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