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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湖上聽到琴聲,尋聲而來,卻見她獨自撫琴,遙望那秋色清遠的湖面,思緒悠然。
點點曲音,輕渺淡遠。夜天凌原本靜靜聽著,忽而薄唇一揚,回眸相望,修長的手指撫上竹蕭,清澈的簫音飄然逍遙,攜那雲影天光,頓時和入了琴聲之中。
秋水瀟然雲波遠,龍翔鳳舞入九天。
七絃如絲,玉潔冰清,紫竹修然,明澈灑脫。卿塵笑看他一眼,揚手輕拂;琴音飄搖而起。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塵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琴聲飄逸,清風去,淡看煙雨蒼茫。簫音曠遠,波潮起,笑對滄海浮沉。
一曲滄海笑,那簫音與琴聲流轉合奏,如為一體,不在指尖,不在唇邊,彷彿只在心間。心有靈犀,比翼相顧,共看人間逍遙,且聽潮起潮落。相攜相伴,紅塵萬丈落盡,笑傲此生,海闊天空。
琴音漸行漸遠,簫聲淡入雲天。伴著最後一抹餘音嫋嫋,卿塵似乎輕嘆了一聲,笑問夜天凌:“四哥,你還記得這首曲子?”
紫竹簫在夜天凌手邊打了個轉,他對她一揚眉:“當然記得,我第一次聽到你的琴,便是這首曲子。”
卿塵手指撫過冰弦,垂眸一笑。夜天凌緩步上前,低頭問道:“清兒,這一路,你陪了我十年了。”他抬起熱愛清秀的臉龐:“開心嗎?”
卿塵淡淡微笑:“既是陪你,自然開心。”
夜天凌唇角勾起個清俊的弧度,微微搖了搖頭,再道:“在想什麼?告訴我。”
卿塵凝眸注視於他,他那俊逸的笑容瀟灑不羈,黑亮的眸心炫光明耀,一直透入她的心底,將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低沉的聲音似乎在誘惑著她,等待著她,縱容著她。。。
如此坦蕩的目光,映著颯爽的秋空,碧雲萬里,一覽無餘。她突然揚眸而笑,看向這瑤池瓊樓,金殿碧苑,慢慢問道:〃方寸天地,天不夠高,海不夠闊,四哥,你可捨得?〃
夜天凌朗聲長笑,笑中逸興傲然:“既是方寸之地,何來不捨?”
卿塵粲然一笑:“當真捨得?”
夜天凌撫上她的臉龐:“捨得,是因為捨不得。”他將卿塵帶入懷中,手指穿過她幽涼的髮絲,眸中盡是憐惜,暖暖說道:“清兒,我答應過陪你去東海,這俗世人間你已陪了我十年,以後的日子,讓我來陪你。”
卿塵笑而不語,側首靠在他溫暖的懷中。兩人立在船頭,湖風清遠,迎面拂起衣衫袖袂,輕舟飄蕩,漸漸淡入了煙波浩淼的雲水深處。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四。
帝曜十一年三月,帝命湛王攝政,攜天后東巡。四月,登驚雲山,祭始帝。從江乘渡,過七州,抵九原。五月,至琅州,登舟出海,遇驟風。海狂浪急,襲散眾船。浪息,帝舟不復見。。。
帝曜十一年暮春,帝都本是暖風豔陽,繁花似錦,上下政通人和,四處歌舞昇平,卻忽然被東海傳來的訊息掀起軒然大波。
帝后東巡的座舟在東海遭遇風浪,竟然失去蹤影。琅州水軍出動二百餘艘戰船,戰士數萬,多方尋覓,僅在三日之後尋得隨行船隻二十一艘。其餘諸船皆不得歸。帝后罹難,訊息一經確實,舉朝震駭,天下舉哀。天朝三十六州百姓布奠傾觴,哭望東海,天地為愁,草木同悲。
帝都內外一片肅然悲涼,大正宮太極殿前,群臣縞素跪叩。此時已拜為麟臺內相的斯惟雲手捧昊帝傳位詔書,率幾位相臣跪在殿內,面對著的,是湛王白衣素服的背影。
噩耗傳入帝都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東海水軍數十次出海尋找帝舟,卻始終一無所獲,昊帝與天后生還的希望已極為渺茫。但無論如何勸說,湛王始終堅持不肯繼承皇位。國不可一日無君,斯惟雲等悲痛之餘憂心不已,今日再次殿前跪求。湛王卻一字不言,只是望著那金鑾寶座,兀自靜立。
斯惟雲抬頭,眼前那頎長的背影,在高大雄偉的殿堂前顯得如此孤寂,他幾乎能感動湛王心中的悲傷,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楚帶來的悲傷,無言,無聲,無止,無盡,瀰漫於整個輝煌的宮闕,天地亦為之寂寥。
“王爺。”斯惟雲再次叩請湛王受命登基,身後眾臣一併俯首。
湛王終於轉過身來,殿前喪冠哀服一片素色如海,皆盡落在他幽寂的眼底,“你們退下吧。”他緩緩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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