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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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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遮雨。女兒撐著她的小傘,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我示意小獅子為父親撐傘避雨,但父親說不用。父親肩上披著一塊塑膠布,光著頭,雨水與汗水混合,在他的臉上流。像我父親這種老農民,勞動時全神貫注,下手準確而有力,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筏子很快就扎制好了。

當我們把筏子抬出去時,河堤上已經熱鬧非凡。那些消逝了的木船,突然都出現了。與木船同時下了水的,還有幾十個木筏,綁在木筏上的,有葫蘆,有充足了氣的馬車內胎,還有白色的泡沫塑膠。不知誰家,還弄出了一個大木盆。船隻、木筏都用繩索固定在河堤的柳樹上。每條衚衕裡,都有扛著桃簍的人,匆匆地走來。

那些家裡養騾子與驢子的人,已經把裝滿桃子的馱簍裝在牲口背上。幾十匹大牲口,在河堤上排成一列。

有一個泅水過來的公社幹部,身穿雨衣,挽著褲管,手提著涼鞋,站在河堤上大聲吆喝著。

我看到在我家木筏前邊,有一個綁紮得近乎華麗的木筏。四根粗大的杉木,用牛皮繩捆綁成“井”字形。中間的空隙用鐮柄粗的圓木編排起來,筏子的下邊,綁著四個紅色的充足氣的馬車內胎。雖然筏子上已裝上十幾筐桃子,但筏子吃力很淺,可見這四個輪胎浮力強大。筏子的四角和中間,還綁上了五根立木,立木上撐著淺藍色的塑膠薄膜,可以遮陽,當然也可避雨。這樣的筏子,絕不是半天工夫能製造出來的。

王腳披著蓑衣,戴著斗笠,蹲在筏子前頭,彷彿一個垂釣的漁翁。

我家的木筏上只裝了六簍桃子,吃水已經很深。父親堅持要再裝上兩簍。我說:再裝兩簍可以,但您就不要去了,我一人撐去。

父親可能考慮到我與小獅子是結婚第二日,非要自己去,我說:爹,別爭了,您看看滿河堤的人,哪有您這個歲數還下河撐筏的?

父親說:那你小心。

我說:放心吧,我幹別的不行,鳧水還行。

萬一有大風浪,就把桃子掀到水裡。父親說。

放心吧,我說。

我對著牽著女兒站在河堤上的小獅子揮了揮手。

小獅子也對著我揮揮手。

父親把拴在樹上的纜繩解下來,拋給我。

我接住纜繩,挽好,操起長竿,戳住河堤,用力一撐,沉重的筏子緩緩向前移動。

小心啊!

千萬小心啊!

我掌控著木筏,沿著離河堤較近的地方,慢慢向前漂流。

岸上的騾子和驢與我們並行。沉重的馱簍使牲口們步履沉重。幾家講究的戶主,在牲口脖上繫了銅鈴,發出叮叮哨哨的聲響。岸上的老人和孩子們跟著牲口隊走一段,到達村頭後,便都立住了腳。

大河在村頭,拐了一個急彎。船和筏子,在這裡進入激流。一直在我的前邊撐著木筏的王腳,沒有隨流而下,而是將筏子撐到河流拐彎處的穩水中。那邊的河堤上,生長著枝繁葉茂的灌木,有許多蟬,在枝條上鳴叫。從看到王腳家的豪華木筏那一刻起,我就預感到將有事情發生。果然,王腳將筏上的桃簍掀到水中,簍子在水上漂浮,顯然裡邊沒裝桃子。他將木筏撐人灌木叢中,我看到,高大的陳鼻,抱著大肚子王膽,跳上木筏。在他的後邊,王肝抱著陳耳,也跳上了木筏。

他們隨即將筏頂的塑膠布放下來,形成一圈帷幕。王腳手持木杆,恢復了當年手持長鞭站在車轅上驅馬前進的雄姿,威風不減當年。他腰桿子筆挺,可見確如姑姑所說,他的弓腰駝背,完全是裝出來的。而所謂的“父子絕交”,可見也是氣話,一到關鍵時刻,上陣還需父子兵。但不管怎麼說,我從心底裡還是祝福他們,希望他們能夠載著王膽,逃到他們想去的地方。當然,想到姑姑為了此事所付出的無數心機,我又感到些微的遺憾。

王腳的筏子浮力強大,載重又輕,很快就超越了我們。

兩岸的村莊裡,都有木筏和小船下水。當我們漂浮到那個曾經讓姑姑頭破血流的東風村時,數百個木筏,數十條木船,在河心彙整合一條長龍,順流而下。

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著王家的木筏。它雖然超越了我們,但一直未從我的視野中消逝。

王家的木筏毫無疑問是那天最驕傲的木筏,猶如一輛夾雜在平庸轎車隊伍中的“悍馬”。

它不但驕傲而且神秘。看到過大河拐彎處那一幕的人,自然知道塑膠帷幕裡隱藏的秘密,沒見過這一幕的人,則不免側目而視,心生疑惑。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筏上載的都不是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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