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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泰妍又一次靠近，試探著把手放在了阿九的肩膀上，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慢慢地把他攙起來。阿九實在太重了，超過泰妍可以承受的極限，但是她還是咬牙堅持著，扶著阿九一步一步走向樸燦榮剛剛說的房間。她沒有找樸燦榮幫忙，因為她不想阿九的朋友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卻走了二十多分鐘。阿九像個行屍走肉一般，無意識地睜著眼睛，一點也不配合。泰妍咬著牙堅持，幾次想要放棄。但是看著越來越近的門，她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鼓勁兒，最終奇蹟般地把體重幾乎是她兩倍的男人背進了房間，丟在了床上。

阿九躺在床上，忽然流出了眼淚，沒有任何聲音的流淚。淚水衝開了他臉上的灰土，化成滿臉的泥濘。

泰妍顧不上渾身的痠痛，爬到床上，抱著阿九的頭，眼淚也控制不住：“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啊？”

“我……一直以為還有可能……就算我永遠不去找他們，他們也和我一樣活在世上……至少他們都活著……”

阿九摟住泰妍，埋進她懷裡，淚水浸溼她的胸口，滾燙。

“現在沒有希望了……我真的是孤兒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了。”

“就剩我一個人了……”

……

阿九睡著了，泰妍幫他脫去外套，摸到了那封信。

控制不住心裡的好奇，她拿出來看了一眼，信封裡只有一張紙，上面印著一個酷似阿九的人。

全部都是中文，她不認得。但肖像是灰色的，下面有一個括號，1968－1993。

泰妍忽然什麼都明白了，擦了一下眼角流出來的淚水，把信封又塞了回去。

她想去找毛巾幫阿九擦擦臉，但是剛剛把阿九放在枕頭上，她的手就被拉住了，被阿九緊緊抓住了。

“別走……”

“我不走，我去找毛巾幫你……”

“秀晶你別走，不要……離開我……”

說完阿九就再也沒了聲息，泰妍呆了呆，抽噎了一下，輕輕拍拍他的手。

“我不會離開你，我一直陪著你，你不會孤單，不會……”

第01章　夢

頭腦昏沉，阿九想睜開眼睛，但卻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頭更疼了，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終於、睜開了眼睛。

“老公，你看我們孩子吃得多開心，以後肯定身體好，像你。”

‘老公？’阿九滿腦袋問號，張嘴想要說話，卻變成了哇哇大哭。

一雙有力的手抱了過來，入目是一張酷似自己的臉，穿著上校制服，不苟言笑。

“不準哭。”男人開口說了三個字，阿九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個充滿好奇，胖乎乎的孩子。

‘原來是做夢……’阿九忽然很想流淚，這樣的夢，二十多年來，也是第一次夢到。

“兒子還真聽你的話，你說不準哭，他就不哭了。”

‘面前的是爸爸，身後的就是媽媽了？’阿九努力轉回身，想看看媽媽的樣子，他已經忘記了這是在夢裡，只想看看媽媽的模樣。

男人嘴角勾起一絲難得的笑意，把阿九送回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孩子還是跟你親，你抱著吧。”

阿九向媽媽看去，卻好似隔著一層毛玻璃一樣，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心裡著急，伸手想要把這層毛玻璃打碎，但是蓮藕般的小胳膊一點用處都沒有，他想大喊，出來的還是哭聲。

“不哭不哭啊，怎麼爸爸抱你就不哭，媽媽抱就哭呢？”

‘因為我想看你的樣子啊，媽媽！’

“老公，孩子還沒有名字呢，你給他起個名字啊。”

“我的兒子長大一定文武雙全，文武，斌，他叫文斌。”

“聽到了嗎？兒子，你有名字啦，你叫文斌……”

阿九淚流滿面，他多想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哪怕重新變回小孩他也願意。但他知道，這是在夢裡，全都是假的。

恍恍惚惚，小孩長大，背上了書包，成為一名少年。貪玩，學習不好，老師找家長……十九歲參軍入伍，第二年報考軍校，成績優異，畢業分配到機械化裝甲炮兵團，成為一名少尉連長……

歲月在爸媽臉上留下了痕跡，媽媽的眼角出現了皺紋，爸爸的頭髮變得花白……

阿九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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