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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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號舍,洪鈞招手喚來一名號軍,未語先笑;接著,將早捏在手裡的、一塊約莫二兩重的碎銀子塞到他手裡。這是很重的賞賜,號軍立刻滿臉堆歡地先請了一個安,然後問道:“老爺貴姓?”
“我姓洪。”
“聽口音是蘇州人?”
“是的。”
“好地方,好地方!”那號軍高伸拇指,“蘇州的文風最盛,專出狀元,說不定就是洪老爺!”說著又恭恭敬敬請了個安,彷彿是在預賀他大魁天下。
洪鈞矜持地笑著:“勞你駕——”
他一句話沒有完,號軍搶著介面:“是,是!都交給我。洪老爺先逛逛去吧。‘至公堂’這塊匾,明朝留到如今,是嚴閣老寫的。也算貢院一景,你老不可不看。”
於是洪鈞聽他的話,鑽出號舍柵欄,漫步閒逛了一番。到得日色將西,只見跟他一樣在閒逛的舉子,急步匆匆,各歸號舍,知道要封號了,不敢耽擱,也回到了龍字號。那號軍已將他的那間號舍收拾乾淨,並且替他煮好了一罐粥在那裡,正好飽餐。
吃完晚飯,不過暮靄初合;同舍的舉子們往來奔走,胡亂搭訕,打發辰光。洪鈞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的,放下號簾,靠著包裹打盹。外面人聲鼎沸倒不足以擾亂他的心境,卻不知怎麼想起了煙臺,心湖中激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再也不能平靜。點起蠟燭,翻檢考籃,誰知再也找不著藹如寫的那封信,怏怏然地只好作罷。
這一來,越覺得心上有件事放不下。勉強剋制自己,盡力拋除雜念,也只得半睡半醒地捱過半夜。人聲靜了不多片刻,忽又紛亂;隱隱聽得傳言:“發題紙了,發題紙了!”
於是洪鈞也不能再睡了。起身想伸個懶腰,不道一頭撞在號舍頂上,火辣辣地痛。可是也就是這一撞,倒把他的殘餘的睡意,驅逐無餘。揉一揉頭頂心,鑽出號板,大大地挺一挺胸,直一直腰,雙腿在地上交替顛頓了一番,覺得舒服了好多,方始喚號軍去要了一張題紙來。
會試與鄉試相同,第一場照例在四書中出三個題目,作三篇八股文;另作五言八韻詩一首。所不同的是會試及順天鄉試的第一場,文題及詩題,皆由皇帝所出——三月初八一早,尚未放舉子入場時,便由皇帝交下密封的論語、中庸、孟子各一本,以及詩題一紙。由禮部堂官資送到貢院,先由“知貢舉”的大員在貢院門口跪接。然後捧著“欽命四書題”供奉在至公堂中,傳鼓通知。四總裁肅具衣冠,在內簾門口跪接。自此而始,關防特別嚴密,只准進,不準出。因為那三本書中,有硃筆圈出的題目,總裁請善於書法的房考官寫好題目,監督工匠刻板、印刷、點清題紙數目,一張不準漏出。這樣從早忙起,總要忙到午夜,方始就緒。所以發題紙總在三月初九的子、醜之間。
洪鈞看那三道四書題,論語是“畏大人之言”兩句;中庸是“君子未有不如此”兩句;孟子是“以予觀於夫子至遠矣”兩句。詩題向例用七言詩一句;這次很特別,只有六個字,“千林嫩葉始藏”。
看完題紙,洪鈞亦喜亦憂,喜的是四書文的三個題目,倒有兩個在文社中模擬過的;其中得意的片段,都還記得,正好用上。憂的是“千林嫩葉始藏”彷彿是一句賦,卻不知它的出處。
不過,這也不要緊,慢慢可以向人請教。且先把三篇文章做起來再說。打定主意,便歸號舍。先點上燈,鋪好筆硯,喚號軍沏了一壺茶來,拿考寓房東所送的“狀元糕”之類的乾點心,閒嚼果腹,靜靜構思。
半夜辛苦,做好了兩篇文章。回憶舊稿,著意修改,自覺精彩紛呈,十分得意。吃完早飯,趁著興頭,做第三個題目。直到過午,方始脫稿。號口已在“放飯”了,照例一瓦缶的白米飯,一大碗寬湯的紅燒岡,名為“紅肉五花湯”。洪鈞吃得一飽,倚牆假寐。三篇文章就緒,而時間還很寬裕,心情自然輕鬆,閉上眼就有濃重的睡意,雖然睡得並不舒服,但也直到上燈時分方醒。
醒來就想到那首試帖詩,照原來的打算,不妨找人去問問出處。鑽出號板,沿著永巷往東走去。一號七十間,直走到底,始終不曾發覺可以請教者,有的攢眉苦思,不忍打攪;有的振筆疾書,不便打攪;還有的一見洪鈞走近,趕緊拿雙手覆在卷面上,兩眼直瞪,滿含敵意,是防他偷看的樣子,那又不願打攪了。
“管他呢!”洪鈞在心中自語:“試帖詩總是試帖詩,望文生義,只扣住題目白描,在對仗、音節上多下些功夫,也可以敷衍得過去了。”
打定主意,重回號舍,很快地將一首五言八韻的試帖詩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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