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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次受訓只有四十幾天,秋天的時候就回來了。他們換回來的物品少得可憐,哈謝說,如果不是伊萬有遠見,偷著把二十幾張灰鼠皮和六張狍皮藏在了東大營附近的一個山洞裡,而沒有全都拿到“滿洲畜產株式會社”,那麼他們帶回來的東西會更少。受訓結束後,伊萬跑到那個山洞,悄悄取了東西,趁著天黑,到烏啟羅夫找到許財發,換了些子彈、白酒和鹽。不然,本來因為馴鹿的損失而使生活陷入困境的那一年,將會更加的艱難。
民國三十一年,也就是康德九年的春天,我們烏力楞出了兩件大事,一個是妮浩做了薩滿,還有一個是依芙琳強行為金得定下了婚期。
那年的“阿涅”節,也就是春節剛剛過去,妮浩的行為就有些怪異。有一天傍晚下著雪,她忽然跟魯尼說要出去看落日。魯尼說,下雪的日子怎麼會有落日呢?妮浩沒說什麼,她鞋也不穿,光著腳就跑出去了。魯尼就拎起妮浩的狍皮靴子去追她,說你不穿鞋子,腳會被凍壞的!妮浩只是哈哈大笑著在前面跑,頭也不回。魯尼是烏力楞中奔跑速度最快的人了,可他卻怎麼也攆不上妮浩,她越跑越快,很快就消失了蹤影。魯尼嚇壞了,他叫來伊萬和我,我們正準備分頭去尋找她的時候,妮浩突然像旋風一樣跑回來了。她依然光著腳在雪地奔跑,那麼的輕盈,像只靈巧的小鹿。回到希楞柱後,妮浩若無其事地抱起果格力,撩起衣服給他餵奶,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的那雙腳,一點都沒有凍著。我問她,妮浩,你剛才去哪裡了?妮浩說,我就在這裡給果格力餵奶呀。我又問她,你的腳冷不冷啊?妮浩指著火塘說,我守著火,怎麼會凍腳呢?我和魯尼互相看著,心裡都明白,妮浩可能要做薩滿了,因為那正好是尼都薩滿去世的第三年,我們氏族該出新薩滿了。之後不久,妮浩就病了,她躺在火塘旁,晝夜睜著眼睛,不吃不喝,也不說話,足足躺了七天,然後打了一個呵欠坐了起來,就像剛打完一個盹似的,問魯尼,雪停了嗎?七天前她躺下的那個時刻,天下著雪。魯尼說,雪早停了。妮浩就指著果格力說,怎麼我睡一覺的工夫,他就瘦成這樣了?妮浩七天沒有哺|乳果格力,魯尼只能給他喝馴鹿奶,他自然是要瘦的了。
就在妮浩坐起來的那個時刻,瑪利亞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報信,說是瑪魯王死了。它活了有二十年了,是老死的。我們都沉浸在哀痛之中。一般來說,瑪魯王走後,它脖頸下的銅鈴被取下來後,要存放在薩滿那裡,等選中了新的瑪魯王,由薩滿給它佩帶上去。
我們到了鹿群中,只見瑪魯王側身倒在地上,它身上的毛髮由於經歷了歲月風雨的侵蝕,看上去就像斑斑殘雪。我們跪在它面前。妮浩很自然地走上前,她解下瑪魯王頸下的銅鈴,突然把它們放入口中。魯尼驚叫著,妮浩,你怎麼吃銅鈴呢?!他的話音才落,那對銅鈴已經被她乾淨利索地吞進口中。銅鈴足有野鴨蛋那麼大,就是牛的粗嗓子的話,也不可能那麼順利地把它們吞進去。魯尼嚇壞了。妮浩卻像沒事的人似的,連個嗝都沒打。
每年的四月底到五月,是母鹿產仔的季節。那時我們會找一處傍依著河流、石蕊比較豐厚的山溝作為接羔點。把公鹿、閹鹿圈進簡易鹿圈,以使接羔順利。那時離母鹿產仔的日子還有一個月的時光呢,我們還沒有選擇接羔地,滯留在舊營地。吞下銅鈴的妮浩突然對我們說,新的瑪魯王要出世了!
妮浩說得沒錯,有一隻白花的母鹿,突然間發出叫聲,跟著,一隻雪白的小鹿仔誕生了!它看上去就像落在大地的一朵祥雲。我們和妮浩奔向那隻鹿仔的時候,妮浩突然間停了下來,她張開嘴,伸出一雙手來,輕而易舉地就把銅鈴從嘴裡吐了出來。她一手託著一個銅鈴,慢慢地走向剛誕生的瑪魯王。那銅鈴看上去是那麼的乾淨、明亮,好像剛被鍛造出來,妮浩的身體裡一定有一條清澈的河流,才能把銅鈴上的風塵洗刷得如此徹底!
那隻馴鹿仔成了我們的瑪魯王,妮浩最終把銅鈴掛在了它的頸下。
我們埋葬死去的瑪魯王的時候,妮浩唱了一支歌,那是她唱神歌的開始。
你身上那雪一樣的白色啊,
它融化在春天了。
你腳下那花朵一樣的蹄印啊
已經長出了青草。
天上出現的兩朵白雲啊,
是你那雙依然明亮的眼睛!
妮浩唱神歌的時候,碧藍的天空確實出現了兩朵圓圓的、雪白的雲。我們望著它,就像望著我們曾
經熟悉的瑪魯王的那雙明淨的眼睛。魯尼滿懷憐愛地把妮浩抱在懷中,用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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