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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慣愛攙和小輩間的事兒,隔窗說道:“既她不願意,你就睡到那耳房裡去,還那樣小點孩子,來咱們家已是委屈,你又何苦再惹她?”黑暗中季明德兩頰漾著滿滿的笑意,輕聲道:“你怎知她不願意?”寶如兩隻冰冷的腳丫子在夢裡終於找到個暖和的去處,尋尋摸摸,最後蜷停在季明德兩隻暖燥燥的大手之中。待他躺到床上,哪還記得那三碗水,一個翻身就趴了過來,腳搭上他的腿,將他當成個枕頭。也不知何處慣來的毛病,捉到只小紅豆兒,好比撿到朵開的正繁豔的花,指腹輕撫,無比珍愛。從這時候起,胡蘭茵就開始賣季白的田地了。季白多年收集的各類古玩,奇珍異藥,皆是名品,全都價值不菲,全叫胡蘭茵換成銀子,收進了荷包裡。可以說除了如今那座宅子,季白身後遺留下來的一切,連那隻他行動不離的水煙壺都買給別人了。她這是準備要赴長安了。明年三月就是春闈,眼看入冬月,秦州的舉子們成群結伴,已經陸續奔赴長安了。楊氏眼瞧著大房七八輛馬車結成隊子,柳條大箱子裝滿家當,一水兒的下人們正在往外搬東西,氣的哀聲嘆氣:“他大伯也真是,由著胡蘭茵亂造。胡蘭茵先一步到長安,賃好宅子置好家居,還有個他大伯孃跟著,咱們若不去長安,明德可就真真兒歸他家了,寶如,你說怎麼辦?”寶如道:“那咱們也去。”楊氏卻是搖頭:“我的兒,娘這些年沒攢下什麼錢,前些日子還幫瓦兒爹買了一塊地葬白骨,又花去了十兩銀子,那長安,娘就不去了,你陪明德一起去,好不好?”她笑的頗有些赧意,囁嚅著,粗手抓著衣襟邊子,語氣也低了好多:“明德這些年也沒什麼積攢,統共五百兩銀子,全給你哥嫂了。若他骨子軟些,從隔壁要些銀子回來也使得,可他骨頭太硬,一聲爹也不肯叫,一分銀子也沒弄到,往後到了長安,只怕他還得靠你過日子呢。”寶如這才算明白婆婆的憂心了。季明德到如今明面上還是個窮書生,一分銀子沒有,而胡蘭茵威風呵呵,眼見得的富翁,成日到處說些長安米貴,大不易居的話,光她這些日子賣出去的家財,少說值幾十萬兩。楊氏自己沒銀子,算摸了一下,寶如手裡有五百兩,兒子要花兒媳婦的錢,她頗替兒子臊的慌,生怕自己去了又要多一個人的花銷,所以長安也不敢去了。寶如那銀子,早給趙寶鬆了,自己身邊如今就只有五十兩的花頭。她心說季明德好歹是土匪頭子,按理不該窮的,遂一笑道:“您原來都說過,咱們要指望明德的。他是個大男人,總能想到法子叫咱們在長安安身立命的,是不是?”楊氏可不這麼想,在她看來,兒子一門心思就該用在讀書上,不該叫他沾染銀錢那乖阿堵物。所以在季明德能考中進士之前,她想讓寶如先拿自己那五百兩銀子緊巴巴維持二人的開銷,待他中了進士,自然就有銀子了不是。楊氏勸寶如的話還沒說了,胡蘭茵來了。十一月的天時,她裡面穿著香妃色的錦面襖子,外罩一件軟狐毛織錦披風,累金絲成繁花鑲紅寶石的項圈在冷冬白熾色的日光下閃著冷色。難得一個季明德不在的日子,胡蘭茵狐虎威,打算來欺負欺負這叫季明德護在羽翼下的小白兔。她唇脂塗的太厚,哈出一口帶著玫瑰香的霧氣來:“寶如也打算去長安?”寶如笑了笑:“得看明德,他去我就去。”胡蘭茵紅唇勾著,皮笑肉不笑:“你是從長安回來的,曾經高門大戶之女,如今再去,就只能在小窄巷子裡賃一間連進深都沒有的小棚子住,巷子裡多的是下九流愛臊皮婦人們的無賴之流,與那些下九流的賤民們擠在一處,一個相府小姐,你不覺得委屈嗎?”寶如也是皮笑肉不笑:“在那裡不是過日子?我不委屈。” 少年胡蘭茵又道:“且不說這個。你爺爺當年是做過宰相的你爹曾掌督察院乾的全是得罪人的活兒結下的樑子也不知有多少那些人心裡懷著仇怨若是暗中給你下絆子叫你吃悶虧怎麼辦好呢?”說著她還擠了個眼兒,那意思再明白不過,等到了長安彼此間的帳才要慢慢算。胡蘭茵此生也忘不了,這看似綿軟的小丫頭,在朱圉山上忽而變成一隻狸貓一樣險險要了她的命。寶如在她面前露過獠牙也摸到了胡蘭茵的底,兩房妻子皆見過彼此最兇狠惡毒的一面她一笑:“若有那等事大約明德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姐姐。”胡蘭茵臉色微微一變。她之所以提前赴長安是奉季明德之命穩王定疆,以知府遺孤的身份現身說法,從朝廷替季墨要兵要銀子。她如今是站在跟寶如全然不同的高度上趙寶如亦府敗人亡可她如今依舊是隻井底之蛙。而她,手握幾十萬兩銀子的巨財,肩負著最重要的任務,如今是站在和季明德,季墨同等的位置,秦州都護府成立,她將是其中最大的功臣。胡蘭茵再往前一步:“明德的前途無可限量,夫妻之間,也非僅有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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