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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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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可一旦發出,那就是快要支撐不住了。有一次他說:“我平均一分鐘得罪一個人!”

開始我不明白,因為在我眼裡,由於他父親的緣故,文教界的老老少少都跟他有深厚的關係;後來才知道,像所有“浮出水面”的人物一樣,他的對手其實也多得很,有的直接就是從橡樹路出來的子弟。

莊周平時極其收斂、謙恭,不得不做許多極不願做的事。有人寫了幾篇東西、畫了幾幅畫,就纏著莊周開討論會、舉辦“個展”。莊周因為對藝術酷愛,對這類人物當中的一部分人喜歡得要命。而這樣的人,在這座城市裡往往都是程度不同的倒黴蛋。莊周要伸開兩手保護他們,並且永遠嫌自己的兩臂不夠長。他不求父親,因為父親對他和他的這些朋友從來存有偏見,而且年齡愈大偏見愈深。除了莊明,在文化界具有重要影響的另一個人物是呂南老。呂南老平時深居簡出,影響力卻無法低估。莊明離職後,呂南老身邊的人更加神氣活現了。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最嫉恨莊周,外號叫“烏頭”。烏頭年近五十,會畫幾筆畫,擅長與別人“合作”。這個人幾年來做夢都想取代莊周,處心積慮地接近呂南老。在歷經諸多周折之後,烏頭終於結識了呂南老的外甥“山頡”。此人是一個機關的處長,素有兩大嗜好:字畫和女人。烏頭恰好在兩方面都能滿足山頡,兩人於是成了“鐵哥們”。山頡常為烏頭的事去求呂南老,如果不能得手,就直接去找另一些頭兒,每次都暗示是“舅舅的意思”……烏頭依靠山頡,幾年時間升為副局長,又開始琢磨其他。他發誓說:這輩子就是什麼都不幹,也要把官做到“三至四品”!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橡樹路(41)

有一個人越來越讓莊周操心了。

這個人就是畫家榿林。榿林本來在藝委會下邊的一個刊物做美術編輯,不久前才調到畫院。榿林從心裡感謝莊周,因為正是莊周力排眾議才把他調過去。許多人認為要當一個專業畫家,榿林的年紀還小了點兒。他是從邊遠山區考到這座城市的,由於學業突出,畢業後就留在了城裡。他前後換了三四個單位,最後才在一個刊物落下腳來。他現在是專業畫家當中最年輕的一個——據說在幾十年的畫院歷史上也是最年輕的一個。榿林長得細細高高,頭髮很長,有時又剪得差不多成了光禿。他不是故意這樣,因為除了畫畫,他對一切都無心無緒,幾乎從來不懂得照料自己。他畫油畫,一天到晚關在密室中,差不多達到了瘋迷狀態。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做夢也想不到會得罪烏頭。起因是為參加一個大型展覽的事:烏頭千方百計要使自己的畫作入選,結果卻是榿林被挑中。烏頭先是串通評委們重來一遍,沒成,就逼榿林自己撤回作品。榿林還沒有來得及照他說的去做,選送的畫已經被拿走了——這一下烏頭心底起火,一拍桌子說:榿林這小子完了。

從此榿林真的麻煩不斷,幹什麼都不順。接下去的幾年中,榿林幾乎每年都有一二次受挫:作品只要參加展覽或刊出,立刻會招來嚴厲批評,而且調子高得嚇人。最後許多人都不知榿林為什麼成了個“敏感人物”。除此之外,每隔一段時間還會莫名其妙地吹來一股冷風,說榿林生活或其他方面又出事了,不得了啦,上邊又要追查了;結果有時真的就有厚厚的“批件”轉下來。雖然每次查下來都是無聊的瞎忙,但還是有不少人害怕。榿林作畫的地方經常有人光顧,這些人像是很有來歷,拿著一個小本子,翻翻記記,嘴裡的大雪茄像一根*一樣翹著,差點都要觸到榿林的臉上了。他們把他十幾年前的習作都找出來了,所有的*素描都挑選編號。有一個臉上滿是橫肉的傢伙從兜裡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支紅筆,在這些畫的胸部和兩腿之間都狠狠地打上了大叉。榿林開始愣著,後來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在了自己的畫上。幾個人一齊按住了他,一個戴眼鏡的瘦子厲聲說:“正給你造冊呢,害怕了?別急,小淫棍。”榿林被他的兇相嚇呆了。

因為有人不停地騷擾,畫室顯然成了最可怕的地方。榿林不得不捨下一切,在深冬裡躲到了朋友一間沒有暖氣的小屋子裡。他在這兒瑟瑟打抖,半是因為嚴寒,半是因為害怕。他在傾聽恐懼的訊息——什麼動靜也沒有。但他知道,除非是這個春天早些來到,不然再也無法工作了。那間曾給他無限歡樂的小小密室如今就是囚室,他不敢走近那兒半步。而在這個冷窖裡,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就這樣,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嚴冬,在一個挺好的春天的早晨,他躡手躡腳地回到了那個畫室,開門一看,裡面除了一團破紙,就是跑來竄去的耗子。二十多年的心血啊,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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